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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前面的許洵:“……” 站在后面的鄭重:“……” 他們不約而同的脊背一寒,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絲絲的微妙。 氣氛一度詭異到對南府內(nèi)部情況一無所知的云洲跟燕城學子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他們不明白這些聽起來沒有一點問題的悄悄話到底什么地方不對勁以至于中間南府來的“土包子”們竟然表現(xiàn)得像個二傻子。 子曰:不可說。 正是在這種不可說的氛圍當中,上首的皇帝朝著混在南府隊伍里心滿意足的燕璣問話了兩遍,結(jié)果燕璣都沒有聽見。 這就很不要命了,僅次于隔壁云洲的“無種論”。 “燕世子?你有何看法?” 燕璣被卿尚德一把扯到了跟前,踉蹌了半步,這才注意到了皇帝竟然在問自己的話。 學堂的入場次序的事情,跟他一個平平無奇的學生又有什么關系? “燕世子!陛下在問你的話呢!” 有公公在上首之處侍立,眼神鄙夷,大約還是個曉得燕璣離家出走真相的。滿燕城的權貴其實差不多都曉得,燕十三爺離家出走是因為一個戲子。 戲子姓余,藝名小魚兒。 燕王世子小時候的武師傅顧時遷帶著這小子翹家出門見的世面,結(jié)果這小子一見滿臺的粉墨,瞬間便走不開路了。顧師傅倒是與一般人不同,并不覺得戲卜乞兒下九流,只是見這孩子喜歡便領著人去后臺的戲師傅喝茶的地方玩了一玩。 戲師傅哪里見過如此周整的小子?人窮,孩子便也長得一副窮相。燕璣不一樣,他是富貴的修長白凈,眼睛也算得上大,黑白分明。 大約是出于某種惡趣味,戲師傅逗弄著小燕璣,問他“你要是能夠每天午后抽出時間來這兒,我就教你幾招剛剛臺上的‘角兒式’,怎么?你想么?”。 小燕璣說了一個字“好”。 燕璣的毅力當真是沒得話說,他借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竟然一來便來了將近兩三年。刮風下雨,只要老燕王沒有打斷他的腿,他便都來了戲師傅這里,學一二招“角兒式”。 直到上了高等學堂,課業(yè)漸漸得緊張了起來,燕璣方才減少了來往于梨園里的次數(shù)。 只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這位敢留著燕璣學戲的戲師傅竟然被人給落井下石地使了骯臟手段氣倒了。 余幾道因為這事兒直到戲師傅去世都沒有原諒燕璣。全老燕城里的人家都以為燕璣當年是為了將花名在外的小魚兒給追到手里,可是實際上只有燕璣自己心里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其實都只是為了贖罪,贖回他自己心底的罪惡感。 燕璣收了收神,突然間彬彬有禮起來道:“陛下?!?/br> 陛下的聲音里聽著,倒不像是在生氣,反而對著燕璣,如同對待一位懵懂的小輩。 “無妨——對于云洲的幾位賢良的說法,燕世子,你是什么意見?” 燕璣笑了笑,沒覺得這件事情跟自己有多大的關系,懶懶散散道:“我覺得沒事兒,云洲既然想要這個位置,那便讓給他們。我南府向來對內(nèi)寬和,從來不爭這種無謂的短長的?!?/br> 話說得狠了,聽得人都替云洲臉紅。 陛下也似乎被燕璣的放肆態(tài)度給逗樂了,朝著旁邊的老燕王微微頷首,說了一句:“這是個好孩子……是個好孩子……像婉君……” 聲音小了一些,只有老燕王才聽清了全部的內(nèi)容。他滄桑的一張老臉上寫滿了“不置可否”,始終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人在幾年前還提著雞毛撣子將燕十三追得滿城上躥下跳,都不會顯老似的。 云洲最后還是在皇帝陛下的默許之下被排在了第二入場列陣,出人意料的是第一的位置換成了南府,燕城殿后。 舉座嘩然。 燕璣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前世曾經(jīng)做出過將偌大的一個國家直接分封給幾個兒子這種事情的皇帝,他很可能還對自己有什么別的圖謀。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這種圖謀在燕璣的第六感當中似乎并不如何嚴重。 甚至……還有些親切。 南府最終毫無懸念地完勝了燕城跟云洲,最后一劍挑下了云洲的武課首席生,身著戎裝的燕璣站在演武臺之上,年輕英俊到近乎無垢的面容似乎是在閃閃發(fā)光。 卿尚德情不自禁地勾起了涼薄的唇角,很美的一幕,美到他只想要把他藏起來,不讓任何一個人看見。 若是換了前世的他或許有資格來做這樣的事情,可惜他現(xiàn)在不過是是區(qū)區(qū)一介白身,連個山中土匪也算不得的。 然而,在燕璣贏過云洲跟燕城之后……帝國的客人們果然不負眾望地冒出頭來,找茬。 只可惜他們將要面對著的不是對帝國一無所知的大周學子,而是兩世為人的燕璣跟卿尚德。 沒被氣死就算是好的了,更別說是占到什么口頭的便宜了。 “燕愛卿,你可有什么封賞想要的?盡管說來,朕都為你做主。”皇帝大概這輩子是第一次從帝國人的手上占到這種便宜,高興昏了頭,幾乎將燕璣當作自家的兒子。 燕璣說:“臣想去帝國交流學習一番。” 沒有人理解燕璣的這句話的意思,包括字面上的。 只有卿尚德在聽見的第一瞬間就明白了,燕璣的計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