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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王府與他們承國公府同是景瑞皇帝的后人,第一代懷王是景瑞皇帝的第二子,懷王這一脈從景瑞朝起就一直留在京中,從未就藩。而他們承國公府的爵位,則襲自承瑞皇后,承瑞皇后是大衍朝除開國皇后外唯一的男后,其與景瑞皇帝有一女,封承國公主,公主隨了皇后姓蕭,后招婿生子,才有了之后的承國公府。 只是如今五六代過去,兩家關(guān)系已經(jīng)疏遠(yuǎn),承國公府因著軍功在朝中依舊聲名赫赫,懷王府則早已沒落,若非前兩年因?yàn)橐u爵之事鬧出風(fēng)波,京中之人怕是都要忘了京里還有這么一個(gè)不起眼的王府。 祝雁停說的“家事”多半就是指的那場風(fēng)波,無非是嫡母早逝,繼母不慈,老王爺昏庸,寵幸偏袒繼妻幼子,鬧著要換世子,叫全京城的人看了場笑話,直到兩年前老懷王病重辭世,新懷王承襲爵位,一切才塵埃落定。 祝雁停與如今這位懷王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在那出鬧劇中,想必也受過諸多波及。 面前的少年郎一派云淡風(fēng)輕的悠然之態(tài),蕭莨有些摸不準(zhǔn),他臉上的笑究竟有幾分真意。 祝雁停抬眸,望向蕭莨:“蕭大人,我可否多嘴問一句?你為何不隨你父兄一塊從軍?而是選擇做文臣,去的還是最清苦的工部?” 蕭莨端起茶盞,淺嘗一口,沉默半晌,道:“我沒有父兄的天賦,不會(huì)領(lǐng)兵打仗?!?/br> “不會(huì)?” “不會(huì)?!?/br> 蕭榮湊過來,笑著為之解釋:“我二哥喜歡悶在家中搗鼓那些小玩意兒,我看他適合做個(gè)匠人?!?/br> 祝雁停好奇道:“做匠人?” “對,他會(huì)做木雕、泥雕、沙雕,最靈活的就是那雙手,進(jìn)工部很適合他啊?!?/br> 蕭莨低聲呵斥蕭榮:“不得胡說?!?/br> “我哪有胡說?!?/br> 祝雁停定定望著蕭莨,眉目含笑,輕勾唇角:“我能理解,人各有志罷了?!?/br> 蕭莨扶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夜色更沉,外頭的雪似乎又大了些,滿街華燈映著霜雪,如夢似幻。 祝雁停伸手出欄外,接了一片雪花至掌心,細(xì)細(xì)看了片刻,笑著呢喃:“這上元節(jié)的花燈會(huì)年年都有,我卻還是第一次得見,湊巧又碰上落雪,也算別有一番滋味了?!?/br> 蕭榮笑吟吟地接腔:“我二哥也是第一次來,我拉他出來放放風(fēng),他還不樂意?!?/br> 蕭莨嗓音淡淡:“既然年年都有,以后機(jī)會(huì)還多得是,何必特地冒著風(fēng)雪出來?!?/br> 祝雁停不贊同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明歲再來,或許便不是今日這番心境了。” 他一只手支著下巴,說話時(shí)始終凝視著蕭莨,眼中含笑,仿佛意有所指,又似隨口無心之言。 蕭莨沒有接話,眸色略沉,移開了目光。 從茶樓出來,已至戌時(shí)末,懷王府的家丁將馬車趕來,蕭榮見狀問祝雁停:“你這就回去了嗎?” “不早了,府上有宵禁,得早些回去?!?/br> 祝雁停說罷,與立在一旁的蕭莨點(diǎn)點(diǎn)頭:“蕭大人,下回見?!?/br> 蕭莨沉下聲音:“郎君慢走。” 祝雁停上了車,馬車轆轆而去,只余積了雪的地上碾出的兩道深淺痕跡。 蕭榮笑著感慨:“這位懷王府的小郎君,還挺好相處的,沒什么架子嘛?!?/br> 燈火映在蕭莨的黑瞳中,半晌,他道:“宗室之人,我等不宜結(jié)交,以后在書院碰上了,也盡量遠(yuǎn)著些?!?/br> 蕭榮愣愣張了張嘴,一時(shí)不知當(dāng)說什么好。 “走吧,今晚你玩夠了,我們也回去吧?!?/br> 蕭莨已提步離開,蕭榮只得匆匆與同窗們招呼一聲,跟上去,嘴里嘀咕:“既然不宜結(jié)交,做什么先頭還要答應(yīng)與他一塊喝茶……” 回答他的,只有蕭莨沉默的側(cè)臉。 亥時(shí)二刻,祝雁停提著花燈緩步走進(jìn)王府大門,尚未進(jìn)二門,懷王身邊伺候的人便迎了出來,說王爺請他去書房一趟。 祝雁停將花燈交與身旁的小廝,吩咐道:“先送去我房里?!?/br> 來人將祝雁停引去書房,懷王祝鶴鳴正在伏案作畫,見到祝雁停進(jìn)來,擱了筆,示意他坐。 下人上來熱茶,祝鶴鳴將房中伺候的人揮退,只余兄弟二人,祝鶴鳴打量著祝雁停,笑問他:“花燈會(huì)上可還好玩?” “尚可?!?/br> “見著人了嗎?” 祝雁停抬眸,似是想到什么,眼中有轉(zhuǎn)瞬即逝的笑意:“見著了?!?/br> “他如何?” 祝雁停的眸光動(dòng)了動(dòng):“……是個(gè)好的?!?/br> 祝鶴鳴注意著祝雁停臉上神情的變化,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手中鎮(zhèn)紙:“雁停,你果真想好了?” 祝雁停輕吹了吹手里的茶,淡道:“兄長說過的,我們只有站得更高,別人才沒法將我們踩下,不是嗎?” 祝鶴鳴深深望著他,眼瞳微縮,化作一聲嘆息:“委屈你了?!?/br> “能為兄長分憂,有何委屈。” 祝雁停不在意地?fù)u頭,復(fù)又笑了:“我不去,我們也沒有別的姊妹能去,再者說,那位蕭家二郎,怕是不喜女子,蕭家,是我們僅有的機(jī)會(huì)?!?/br> “你若是不愿,不必如此?!?/br> “并無不愿,”祝雁停的手指輕扣茶盞,低聲喃喃,“我愿意的,我們懷王府也是景瑞皇帝的后人,憑什么,就不能爭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