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器庫有重兵把守，但若是一湖之隔的國子監(jiān)著了火，為了救火，必要就近抽調(diào)人手過去幫忙，一片混亂中，若有有心之人接近火器庫，再放一把火，火器庫起火爆炸，只怕能炸掉半個圣京城。

    到那時，城中定要徹底大亂，屈烽的兵馬再想入城，便易如反掌，一旦圣京城破，蕭莨他就必得回來，且北邊的局勢也會再起變化。

    祝雁停一夜未眠，天亮之時蕭榮才終于回了府，一見到祝雁停，先點了點頭：“沒事了?！?/br>
    祝雁停心頭懸了一夜的大石落了地。

    蕭榮猛灌了幾口水，一抹嘴巴，氣道：“若不是我去得快，昨夜差點就被他們得逞了，現(xiàn)在人都已經(jīng)拿下了，老巢也被我?guī)顺?，祝顯德那個兒子果然在，不過他們也是狗急跳墻，原本是要等到屈烽的兵馬到城下再行動，但因為被北營的人攔住，屈烽遲遲未到，他們慌了神，提前動了，反將自己暴露了?！?/br>
    若是做得再隱蔽些，就該出其不意，想辦法直接炸了火器庫，而不是這樣聲東擊西，先對國子監(jiān)下手，難免引人警覺，可惜他們太過著急，沒時間細(xì)致謀劃，倉促之下，終是露了馬腳。

    蕭榮沒空與祝雁停多說，將外頭的事情大致交代了，又匆匆離開，北營兵馬撤了，只怕今日屈烽就要兵臨城下，他還得去外頭指揮守城。

    祝雁?；厝ズ笤何堇?，取出了前幾日蕭榮才幫他從祝顯德那里拿回的玉佩吊墜，握在手心里摩挲，心神有些微的恍惚。

    這枚吊墜是他從小就戴著的，母妃曾叮囑過他貼身佩戴不要給人看，幼時有一回進宮跟那位皇太子一起玩，不小心漏了出來，當(dāng)時太子還特地將東西要去仔細(xì)看了看，說也有一枚一樣的，后頭他母妃知道這事便讓他將玉佩收起來不要戴了，母妃去世后他才又拿出來一直戴著再未離身過。

    那會兒他只有兩三歲大，記憶已十分模糊，前幾日重新拿回玉佩，才陡然想起這樁往事，當(dāng)時太子隨口的一句“這個我也有，跟你的一樣”，若是他能早些想起來，或許能早些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真實身世。

    珩兒蹦蹦跳跳地進門來，聽到兒子聲音，祝雁停才斂了心思，將吊墜收起，吩咐了個下人去請虞醫(yī)士過來。

    父子倆一塊用早膳，見祝雁停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珩兒問他：“外面是不是來了壞人，我們會死么？”

    祝雁停很無奈：“不是跟你說了，不許總說死字，你父親聽到會不高興的?！?/br>
    “父親又不在這里?！?/br>
    祝雁停摸摸兒子的臉：“來了壞人珩兒怕么？”

    “不怕，”小孩朗聲道，“父親以前跟珩兒說過，他隨時可能會死的，讓珩兒不要害怕，反正、反正珩兒總有一天也要死的。”

    祝雁停一怔：“你父親什么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父親每回去打仗之前都會跟珩兒說的，讓珩兒不要怕，也不要哭。”

    愣神片刻，祝雁停仰頭閉了閉雙眼，不想丟臉地在孩子面前紅了眼眶。

    心頭的酸澀和難過卻再壓抑不住，他那幾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在他的丈夫最艱難的時候，在他的孩子最年幼的時候，他對他們不聞不問，如今再如何煎熬痛苦，都是活該。

    “……你要哭了么？”小孩怔怔看著他。

    “沒有，”祝雁?；厣瘢c珩兒擠出笑臉，“沒哭?！?/br>
    小孩看著他：“珩兒不怕死，可珩兒不想死，也不想爹爹和父親死?！?/br>
    祝雁停握住他的手：“不會死的，我們都不會死，你父親也不會死，爹爹跟你保證?！?/br>
    用過早膳，珩兒去書齋念書，虞醫(yī)士已在外頭等候多時，祝雁停叫人將之請進來，開門見山道：“這次又得麻煩先生了?！?/br>
    在屈烽兵臨城下的第三日，祝雁停派人去將蕭榮從城頭上叫回來，問他：“外頭情形如何了？”

    “屈烽叫人發(fā)起了幾輪小的攻城戰(zhàn)，我看他就是想這么不痛不癢地一直跟我們耗下去?！笔挊s沒好氣道，他已經(jīng)不眠不休好幾日，眼瞼下一片濃重的烏青，暴躁得像個炮仗子。

    城中搞事的探子被捉，短時間內(nèi)鬧不出大動靜，只要他們死守城池，城外哪怕強行攻城都很難進得來，但屈烽的目的是逼蕭莨撤兵回援，人都已經(jīng)到圣京城下了，必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

    祝雁停道：“阿榮，你叫人準(zhǔn)備準(zhǔn)備，我想出城一趟。”

    蕭榮一愣：“你要出城？”

    “嗯，去屈烽的軍營里，與他談?wù)??！?/br>
    “你不能去，”蕭榮下意識地拒絕，“你去了萬一他對你動手怎么辦？我們只要死守城池，待二哥回來就是，何必跟他談？你難不成還想招安他？”

    “能招安自然好，南征軍短時間回不來，此去說不得要半年一年，哪怕我們真能守得住京城那么久，時間一長，難免人心浮動，城中不安分之人只會越來越多，還有臨閭關(guān)那頭，屈烽幾乎將兵馬都帶過來了，夷人若想要進關(guān)，簡直如入無人之地，一旦夷人也打過來了，事情只會愈加麻煩，……我不想你二哥分心，他在戰(zhàn)場上，最忌之事，便是心神被分散，被絆住手腳。”

    蕭榮一時無言，祝雁停說的這些，他也想過，可蕭莨將圣京城交給他，他便是死，也要將這里守?。骸啊@些想必二哥心里都是有數(shù)的，真到了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肯定會帶兵回援，我們只要在他來之前，替他將京城守住，你又何必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