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雨停之后，蕭莨便下令各路兵馬，進軍同時沿途收攏逃難來的流民，有病的就地圈一快治病，沒病的遷往北邊各州，開墾荒田、建城鋪路，一時間這幾州無數(shù)百姓北上，無論受災(zāi)的沒受災(zāi)的，去了北邊至少還能有條活路。

    景州行宮。

    再過兩日就要重新啟程往贛州去，蕭莨的心思全放在行軍作戰(zhàn)安排上，一大早就去了外殿召見部下，祝雁停則忙著吩咐下人收拾行李，大小瑣事俱都親力親為。

    珩兒過來正殿這邊，一進門就咋咋呼呼地與祝雁停道：“爹爹、爹爹，珩兒昨夜看到一種會發(fā)光的蟲子，好漂亮！”

    祝雁停正在幫蕭莨收拾隨身之物，隨口說道：“是螢火蟲么？”

    “螢火蟲是什么？”小孩好奇問他。

    “螢火蟲就是會發(fā)光的蟲子?！弊Ｑ阃Ｐχ髢鹤拥哪槨?/br>
    “噢，那爹爹，我想要那個蟲子，我昨夜自己捉了，沒捉到。”

    祝雁停好笑道：“行，夜里爹爹幫你捉?！?/br>
    珩兒歡呼一聲，埋頭在祝雁停膝蓋上用力蹭了蹭，這孩子從小就這樣，高興了就用這招撒嬌，以前是對蕭莨，現(xiàn)在對祝雁停也是如此。

    祝雁停笑著將小孩摟進懷里。

    晚膳之時，祝雁停的面前多了碗長壽面，他愣了一瞬，才想起今日是自己生辰，心頭微動，下意識地看向蕭莨，卻聽珩兒驕傲挺起胸膛，高興與他道：“珩兒叫人準備的，爹爹生辰也要吃長壽面！”

    蕭莨瞥了那面一眼，面上沒什么表情，祝雁停頓時有些訕然，問珩兒：“你怎知道是今日？”

    “我問嬤嬤，嬤嬤告訴我的！”珩兒眼巴巴地看著他，想要求表揚。

    祝雁停笑了笑，摸摸他的頭：“好孩子?！?/br>
    珩兒還想說什么，蕭莨低咳一聲，提醒他：“食不言。”

    小孩果斷閉了嘴，再不敢說了。

    用完晚膳，蕭莨坐去案前批閱奏疏，珩兒黏著祝雁停跟他說話，從懷里摸出個紅雞蛋，遞給祝雁停，害羞道：“送給爹爹。”

    祝雁停接過看了看，上頭還畫了張笑臉，與之前自己托蕭榮給他的一樣，頓時樂不可支：“珩兒還叫人煮了紅雞蛋??？就這一個么？你自己沒有？”

    “有的?！毙『Ⅻc點頭，又從懷里摸出一個。

    這孩子也不知怎么藏的，祝雁停憋著笑，又問：“你父親沒有么？”

    “有！”小孩再從懷里摸出一個，高興道，“珩兒叫人煮了三個！”

    祝雁停哈哈笑：“好，你乖，你自己送去給父親，跟他說一會兒我們出門去園子里捉螢火蟲，問他去不去?！?/br>
    小孩聽話應(yīng)下，蹦蹦跳跳去了蕭莨身邊，將紅雞蛋舉到他面前：“父親，這是爹爹生辰的紅雞蛋，你吃么？”

    蕭莨沒有接，淡聲問他：“哪來的？”

    “珩兒叫人煮的！煮了三個！”小孩依舊舉著手，明亮的眼珠子瞅著蕭莨。

    蕭莨略一猶豫，終于將雞蛋接過去，握在手心里，盯著上頭畫的笑臉看了片刻，將之?dāng)R到了桌案上。

    小孩見他收了，十分高興：“父親，我和爹爹要去園子里捉會發(fā)光的蟲子，你去么？”

    “……不去，你們?nèi)グ??！?/br>
    “噢，那珩兒和爹爹去咯?！?/br>
    祝雁停牽著珩兒出門去，聽著父子倆的說笑聲漸遠，蕭莨的目光又落至那個笑著的紅雞蛋上，頓了片刻，垂下眼。

    月上枝頭，臨水的樹林間果真有螢火蟲在漫天紛飛，如星光閃耀。

    珩兒瞪大眼睛，欣喜不已：“好漂亮哇！”

    祝雁停怔怔看著，憶起從前，一時感慨萬千。

    當(dāng)年他的那些小心思，也不知蕭莨還記得多少。

    珩兒已經(jīng)松開他的手，跑進林子里，又蹦又跳地追逐著那些螢火蟲，大嘴巴那只蠢鳥也跟了來湊熱鬧，撲騰著翅膀追著蟲子亂飛，嘎嘎直叫。

    珩兒樂得咯咯笑不停，祝雁停叫人拿來捕蟲網(wǎng)，動手幫兒子捉蟲子。

    捉到的螢火蟲盡數(shù)放進竹筒里，再蓋上塞子，珩兒過一會兒便小心翼翼地將之打開看一眼，數(shù)里面的只數(shù)，像看什么稀世珍寶一樣。

    “爹爹、爹爹！這里頭有十二只！珩兒好喜歡！”

    “嗯?！弊Ｑ阃Ｒ恍?，又拿了另一支竹筒，繼續(xù)捉蟲子。

    夜色更沉?xí)r，父子二人還在林中玩耍，珩兒這小孩興奮過了頭，仿佛不知疲憊，祝雁停卻是累得夠嗆，在林中的石凳上坐下，一手撐著頭，盯著兒子追著鳥和蟲玩兒。

    到后頭他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也沒睡多久，或許只是打了個盹的工夫，又被珩兒的笑聲吵醒，再抬眼時，林中已然多了個人。

    蕭莨單手扶著珩兒坐在自己一側(cè)肩膀上，小孩終于伸手就能碰到那些螢火蟲，更是眉開眼笑玩瘋了，蕭莨的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小心翼翼地扶著兒子，神情比別的時候柔和許多。

    祝雁停怔然望著他們，那一瞬間心中最軟的一塊都似被觸動了。

    待到珩兒終于親手捉到了只蟲子，才舍得從蕭莨身上下來，轉(zhuǎn)身見祝雁停已經(jīng)睜開眼，高興跑過來，舉起手里的螢火蟲給他看：“爹爹、爹爹！珩兒自己捉到的！”

    “珩兒好厲害?！弊Ｑ阃Ｐχ渌?。

    珩兒小心翼翼地打開他的竹筒，將自己捉的蟲子也放進去，和祝雁停先前給他捉的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