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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祝雁停的呼吸聲平穩(wěn),珩兒才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出了帳子,大嘴巴剛飛回來,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沒敢跟他說話。 小孩很失望,自從知道父親不見了,這兩日他一直讓大嘴巴出去幫自己找,但沒有明確的目標(biāo),與大海撈針無異,大嘴巴這鳥雖有些通靈,終究不是神,它也找不著。 小孩抬手揉了揉眼睛,不想讓眼淚流下來,問大嘴巴:“你說我父親是不是真的死了?” “崽崽胡說!笨蛋崽崽!” 大嘴巴滑稽地在珩兒面前扭,想要逗小孩高興。 珩兒半點笑不出來:“爹爹好傷心,我從來沒見過爹爹這么傷心,要是父親死了,爹爹也會死的?!?/br> “崽崽胡說!崽崽胡說!” 大嘴巴只不停重復(fù)這一句話,珩兒兩只手抬起擋住眼睛,嗚嗚咽咽地哭:“要是父親爹爹都死了,珩兒也要死了,嗚……” 翌日,祝雁停沒再出門去找人,依舊是那副消沉木然的模樣,在帳子中一坐一整日,不言不語,蒼白無血色的一張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連眼睛都很少眨動,任憑珩兒怎么找話題與他說話,都鮮少有反應(yīng)。 下午,趙有平來求見,祝雁停聽聞傳報,呆愣半晌,啞聲開口:“請他進來吧。” 趙有平進門來,見到祝雁停這副模樣,雖早已料到,依舊唏噓不已、憂心忡忡,低聲提醒他:“還請郎君節(jié)哀?!?/br> 祝雁停的眉頭微蹙起,緩慢說道:“節(jié)哀?王爺還沒找著,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為何就要節(jié)哀了?” “是末將說錯話了,郎君恕罪?!壁w有平趕緊改口,心下重重一嘆,蕭莨一直未找著,其實他們心里都有數(shù),他能活著回來的機會,已十分渺茫。 他們這些部下,又怎么會盼著他出事,蕭莨不好了,他們更討不到好,可終究,得面對現(xiàn)實。 “……末將來,是想問郎君,那小皇帝已被關(guān)押多日,后頭的事情要如何處置?” 安靜片刻,祝雁停問他:“為何要來問我?” 趙有平低頭道:“郎君,這么多天了,王爺都未回來,我知您心里難受,末將等同樣不好受,可這事瞞得了外頭一時,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得早做打算,王爺辛苦打下的江山,……哪怕是為著世子,您也得幫之守住?!?/br> 祝雁停漸攥緊拳,紅著眼睛憤恨地瞪向趙有平:“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是認(rèn)定王爺回不來了是么?” “末將不敢也不愿,”趙有平硬著頭皮道,“可郎君,只怕萬一,我等必須在事情傳得天下皆知之前,做好打算?!?/br> 祝雁停仰起頭,將想要脫框而出的眼淚咽回去,一旁的珩兒不滿斥道:“你說什么呢!我父親不會有事的!他肯定能回來!” 趙有平單膝跪下地,低頭沉聲懇求:“末將懇請郎君和世子,不要辜負(fù)了王爺這些年的心血,無論如何都要守住王爺打下來的這些基業(yè),為了世子,為了蕭家,還請郎君早做決斷?!?/br> 珩兒氣呼呼地噘起嘴,抬頭去看祝雁停。 沉默一陣,祝雁停收回眼淚,冷眼看向趙有平,問:“你想讓我怎么做?” “若是、若是王爺當(dāng)真有個萬一,禪位之事也絕不能就此作罷,否則,一旦等到小皇帝長大,羽翼漸豐,遲早有一日,我等會壓制不住他,到那時就當(dāng)真是為他人做嫁衣了,可世子如今太過年幼,榮郎君魄力不夠,禪位給他們并不合適,也無人會服,您是王爺?shù)钠?,又是祝家人,只要、只要您認(rèn)下您是先帝之子,您便是名正言順,我等愿意效忠您,世子是您的兒子,將來,這皇位一樣是世子的?!?/br> 祝雁停很想冷笑,若是蕭莨沒了,他會在意這些?什么江山、皇位,蕭家、祝家,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是他們的孩子…… 這輩子他做過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當(dāng)年為了這些自以為重要的東西放棄蕭莨,到了如今,他清楚知道,他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他要蕭莨,只有蕭莨,沒了蕭莨,其他什么都不是。 “這是你的想法?” “末將與其他人商議過,也寫信給了徐卯將軍。” 祝雁停不再問了:“……我想想吧?!?/br> “還請郎君不要意氣用事,即便不為別的,王爺定不希望您也有個三長兩短。”趙有平勸他。 祝雁停閉了閉眼:“我知道了,趙將軍請回吧?!?/br> 趙有平離開后,珩兒悶悶不樂地問祝雁停:“他是什么意思?連他們都不相信父親能回來么?” 祝雁停撫了撫兒子的臉,輕聲問他:“珩兒,若是將來只有你一個人,你能做好皇帝么?” 小孩一愣:“那爹爹呢?” “……爹爹沒有用?!弊Q阃葏鹊溃娴臎]有用,若是沒了蕭莨,他可能什么都做不了。 珩兒跳起來:“我去殺了小皇帝!都是因為他,父親才會死出事!” 不等祝雁停反應(yīng),小孩已經(jīng)跑去劍架旁,踮起腳雙手取下蕭莨的劍,那是當(dāng)日蕭莨落在河邊,被他的親衛(wèi)撿回來的。 祝雁?;厣駮r,珩兒已抱著劍跑了。 小皇帝被關(guān)押的營帳有層層兵丁把手,但珩兒抱著劍氣勢洶洶地沖進去,沒人敢攔著。 小皇帝縮在墻角,聽到腳步聲下意識地抬頭,珩兒跑進來,吃力地拔出劍,指著他,咬牙切齒憤恨道:“你還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