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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牢房不比蕭府,都不是多窮兇極惡的人,沒那些恐怖的刑具。 陸暮的樣子卻有些滲人。 梁云樊看著陸暮手腕腳腕纏著的白布以及透出的血跡,一個念頭在腦海里成型,開鎖開了兩三次都打不開。 鐵鏈撞擊的聲音不斷響起,陸暮睜開眼,看到梁云樊緊緊抿著的唇與顫抖的手。 梁云樊看著陸暮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眼里的平靜讓他穩(wěn)住心神打開了鎖。 幾步走進去,梁云樊幾乎是跪在了人身前。 他伸手想去摸人的脈搏,被兩個字定在原地。 “廢了?!?/br> 梁云樊一愣,倉皇抬頭,看著陸暮蒼白的臉,“他,他做的?” 對待窮兇惡極之人也不過穿透琵琶骨罷了,這得有多恨,才能挑斷一個人的腳筋手筋廢了人的武功? 他看著陸暮裸露出來的皮膚上,幾乎沒一塊完好的,全是斑駁的痕跡。 梁云樊目光移到陸暮閉著的眼睛,咬緊了牙。 蕭宇琛何至于這么糟蹋一個人,毀掉所有還不夠,要把人狠狠地碾進泥土里。 他伸出手,扯開陸暮的衣襟,胸前一塊烙印讓他瞪大了眼睛。 一個‘琛’字。 傷口明顯是姚時剛處理過的,但那還未愈合的血rou,無法摘除的血痂,周圍的紅腫甚至潰爛看起來分外觸目驚心。 陸暮此時才反應過來,他抬手想攏衣襟,一動就是鉆心的疼。 “這不是蕭宇琛弄的?!?/br> 陸暮痛得狠了,腦子都慢了好多,半晌才說出來。 梁云樊腦袋里一道白光閃過,不可置信的問:“甲四?” 陸暮眨了眨眼。 梁云樊感到荒唐,說甲四背叛蕭宇琛來救陸暮出去都比他廢了陸暮來得可信。 畢竟當初甲四是愿意拿命護著陸暮的人,對人好得不行。 誰也沒想到,竟是誰也沒防范。 真性情的人愛得坦率,恨得也太過決絕。 “外面發(fā)生了什么?”陸暮想起甲四紅著眼的樣子,誰也沒有好受。 對方突然這樣,讓他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 梁云樊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愣愣道,“易落辰贏了不要城池跟蕭宇琛要人?!?/br>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叛徒了,都在請求處死你?!?/br> 這也是他今天有空出來的原因。 陸暮閉眼,瞬間了然。 易落辰比他想象得要狠一點,這是一點退路也不留給他了。 “大概會在今晚,最遲明晚,他們會來劫獄?!?/br> 梁云樊道。 他說著看向陸暮的目光有些微妙,這個人的能力一次次顛覆他的想象。 易落辰之所以會來救陸暮是因為最后一劑猛藥下了。 當初蕭宇琛連敗幾場謝天齊傳消息要親自前來,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當謝太子半路又掉頭回京城時也沒多少人知道。 在前線奮戰(zhàn)的將士也不知道,他們沒有兵力駐守的后方即將失守——云國那只被以為死完了的精銳部隊,就埋藏在謝國的后方,并發(fā)動了第一波攻擊。 之所以這件事目前還沒有普遍傳開,是兩邊都有心隱瞞。 謝國這邊是因為不想動搖軍心與民心,而陸暮那邊是在等易落辰的選擇。 都是心黑的人,表面說著合作,其實誰也不信誰。 哪怕陸暮給易落辰透露過這么多消息,讓他贏了這么多戰(zhàn)場,他最深處依舊不可能相信人。 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就不要想用什么道義,陸暮當時說得很明白,一切都在易落辰的選擇。 那只埋藏在謝國后方的軍隊,甚至答應跟他合作的陸北,可以一直幫助他,也可以臨陣倒戈。 而到底是幫誰,結(jié)果就看陸暮在哪里。 這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對易落辰來說,這比什么陸暮一心一意要幫助他來得可信多。 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所以陸暮只是選擇了一個更可靠的盟友,為了保住命這樣的要求無可厚非。 而如今陸暮說下的事情一件件實現(xiàn),易落辰?jīng)]理由不相信。 而且可供易落辰思考的時間不多,若他不及時做決定,蕭宇琛這邊兵力回守,再加上人的手段,又會是一場持久戰(zhàn)。 而不論是云國還是易國,都消耗不起。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看到易落辰攻擊并當眾放下話的時候,梁云樊內(nèi)心卻松了口氣。 也許在易落辰看來他這樣是斷了陸暮的后路,但在梁云樊看來這是他們勝利的前兆。 看不見的戰(zhàn)爭有的時候來得更為兇險,梁云樊驚嘆于陸暮對所有事情的掌控力。 若是時間逼得不夠緊,易落辰多反應一段時間說不定能想明白這其中的漏洞。 若不是后方突然傳來的消息,蕭宇琛不會方寸大亂,繼而心死。 陸暮曾經(jīng)對他說過云國值得相信,他信了,沒有留一點兵力駐守,現(xiàn)在現(xiàn)實把他打醒了。 一切都是剛剛好。 陸暮說他是棋子,但其實他們又未嘗不是呢? 易落辰,蕭宇琛,謝天齊,霍鐵,甚至是他梁云樊,哪個不在他的計算內(nèi)呢。 區(qū)別只是在于,這場棋局犧牲的是那執(zhí)棋人。 今天來的時候梁云樊其實是有不錯的心情的,他甚至開始期待,陸暮曾說的不血流成河未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