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呢？”葉言有些激動, “醫(yī)生說怎樣？”

    公主略顯疲憊：“還在ICU里，副官說他本可以全身而退，是為了救一個小女孩……但那孩子已經(jīng)被叛軍洗腦了，自殺式爆炸襲擊, 要和你哥同歸于盡?！?/br>
    葉言聽得腦子發(fā)懵, 他身邊的高步遠一直低著頭坐在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 沉默不語, 似乎公主和葉言討論的不是他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也不是他的丈夫，而是一本書里的人物。

    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公主輕輕嘆了口氣, 繼續(xù)說：“賀洋推了他一把，洋洋和你爸爸，還有其他人, 還在戰(zhàn)斗呢。副官先送你哥回來治療了……醫(yī)生說他頭部受到撞擊，還得觀察一陣子，才能確定有沒有事，能不能醒?！?/br>
    “小孩……我哥他……”

    “你也知道，你二哥他就是喜歡小孩子……誰知道會這樣?！惫魅滩蛔∮行┻煅?，但還是忍住了，“葉家的人，出生到死都在為帝國拼搏，他是國家的英雄。”

    葉言眼淚悄然劃過臉側(cè)，但高步遠依然沒有哭。

    直到來的人越來越多，團團包圍住了他，大家安慰他，告訴他葉知空會沒事的，他都沒有哭。自始至終，他都很迷茫，因為他以為這是一個噩夢，他這些日子都在擔(dān)心葉知空的安危，沒想到成真的不是美夢，是噩夢。

    十幾年前，他經(jīng)歷過一次這樣的噩夢。

    但上次受傷的是他的父親，他透過人群去看ICU病房里插著管子呼吸的父親，小聲問mama，爸爸還會醒嗎。

    沒想到這個噩夢般的場景還是重現(xiàn)了。

    一時間，懊悔，自責(zé)，遺憾，悲傷，將他團團圍住，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然后，人群終于散開，公主和大哥去面對記者，剩下葉言和高步遠一起坐在長椅上。

    “高少將，你別太難過。哥哥會醒的?！比~言安慰高步遠，“他不會這么輕易就離開我們的，他還要醒來做他夢想的好爸爸呢。”

    窗外帝國防護網(wǎng)的紫光晃得刺眼，高步遠瞇起眼看向方才副官塞給他的，帶著葉知空鮮血的作戰(zhàn)服，突然好希望時光倒流，他們回到無憂無慮的小時候……

    他輕輕把葉知空作戰(zhàn)服上的泥土擦掉，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說道：“小時后，我和你哥都去部隊訓(xùn)練，你哥有公主給他擦臉，我呢，永遠臟兮兮的，然后，你哥就會把我臉上的泥擦掉，再對我嬉皮笑臉地說，你這樣的omega誰要啊……”

    “我還說我以后絕對不會禍害你，我禍害誰都不會禍害你。”高步遠不停撫摸自己手上的戒指，淚水不停滑落到葉知空帶血的作戰(zhàn)服，“你哥說我是大傻瓜?！?/br>
    “我真是個傻瓜。”高步遠抱著葉知空的衣服泣不成聲，“我哪里想要那么多，我只希望他能一直陪著我，一直陪著我而已?！?/br>
    葉言眼淚掉到手背上，不知說些什么，這是他可敬可親的兄長，陪伴他長大的哥哥，他怎么可能不傷心呢？葉知空是個溫柔的哥哥，也是個溫柔的人。他生來似乎就有很多愛和能量，從小到大都像是大家的太陽。

    太陽落山，就是一片黑暗。

    到了夜半時分，生命力頑強的葉知空被轉(zhuǎn)到普通病房，高步遠還是不肯回家。

    葉言去看了看正在接受光腦治療儀電波治療的哥哥，葉知空閉著眼睛，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沒了半點平日里飛揚跋扈的樣子。

    葉言買了一盒紙巾給他，和母親一起回家休息，高步遠怎么叫都不走，即使有護工陪著葉知空，他還是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坐在病床前看書，說是要陪著葉知空。

    葉言走之前看到高步遠手里的書頁是倒著的，他在發(fā)呆。

    后來他把病房的燈關(guān)了，因為葉知空有公子哥的臭毛病，有光線就睡不著，高步遠想讓他好好睡。

    整個病房暗了下來，高步遠用手指輕輕摸了摸葉知空的臉，低下頭小聲說：“葉知空，你是大笨蛋?！?/br>
    “你熱心歸熱心，我早就看不慣了，班里誰有困難你都要偷偷幫一把，你看，上戰(zhàn)場了你還這樣，瞎幫忙，你說你笨不笨呀?！?/br>
    “你就是笨蛋。你怎么一點心眼子都沒有，你是豪門傻白甜嗎。”

    “你倒是睜開眼看看我，和我吵架啊?！?/br>
    葉知空在黑暗里均勻的呼吸，得不到回應(yīng)的高步遠輕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其實我們有什么可吵呢，只不過是你在陪我玩罷了。”

    “那你醒來看看我，和我一起玩好不好？”高步遠趴在葉知空病床上，柔軟的發(fā)絲蹭過葉知空的手掌，淚水不知不覺又溢出了眼眶，“本來，本來我打算，在你回來之后告訴你，我的心意呢?！?/br>
    “我……我以為我的前半生一無所有，我以為沒有什么是永恒的……我這么沒有安全感，給你帶來很多困擾吧？”

    “我罵你的時候你為什么不生氣呢，你這個大傻瓜，你還說我是傻瓜……明明你才是大傻瓜?！?/br>
    高步遠哭成一個淚人，他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受到了感召，也有些不安地動了動。

    他輕輕撫摸著肚子安撫著小檸檬，在黑暗里輕聲說道：“可是你答應(yīng)我會平安回來的，你為什么失言了啊，我就是，就是想告訴你，我和你在一起很幸福，很開心……你過去對我的好，我都記得，你……你要是不醒，你就是渣男?！?/br>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蒲公英的種子聚成傘的模樣，子彈穿回槍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