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但你要是回華山也要記得去看看他們，顧煜那小子那么崇拜你，見不到你怕不是要哭鼻子。”

    “嗯，我記得?！?/br>
    雨竟真如云青月說的那樣小了下來，只剩些淅淅瀝瀝的小雨還在下，云青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斂了笑意：“玄英，可那些都是未知的，人這一生，總是該……”

    “你說過了，”予霖打斷云青月，面上全是笑意，“人這一生，總該有個人常伴左右的，可我思來想去，發(fā)現(xiàn)我都不習(xí)慣去照顧什么人了，天底下要是想找出能比你更好的人，起碼做菜得比你好吃，單這一點就鳳毛麟角?！笨稍魄嘣驴床灰?，他眼底的復(fù)雜目光。

    云青月苦惱道：“那慘了，怪我太優(yōu)秀，比我還好的人，那不是神嗎？”

    “……”予霖神情動了動，輕聲道，“瞎cao心，我也不是自己就活不好?！?/br>
    云青月似乎有些疲憊，他倚著靠背，側(cè)頭望著予霖，道：“我似乎也有和葉崚一樣的婆媽屬性，總愛想些有的沒的。唔……我的玄英那么好，上可九天攬月，下可除魔殲邪，一下子就把我的魂勾走了，那么厲害，怎樣都是沒問題的。”

    他低聲道：“那年……幸好我去了靜遠。”

    云青月從來都喜歡穿白衣，臉上總是掛著能溫暖人心的微微笑意，予霖透過他那雙綠眸，一眼望見了當(dāng)年初見時，神情專注望著他的那人。

    不論是現(xiàn)在的云青月，還是當(dāng)年的云青月，又或者是那個十七歲的云青月，其實從未變過。

    他一直都是那個白衣少年。

    “一開始你就總是戲弄我，”予霖道，“那匹馬的事我不知道，你還笑出聲了?！?/br>
    “我那時覺得，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的仙人呢，明明那么清冷的樣子，”云青月笑道，“卻一點都不‘冷’，就是特別的……很特別的良善和溫柔，我就開心的不得了！”

    “……你那明明叫蹬鼻子上臉?！?/br>
    “嗯，是我的夫君，都學(xué)會我的說話方式了，”云青月骨節(jié)分明的纖長手指握緊予霖的手，柔聲道，“這可也是我的罪過，玄英，你說要是我去了下面，看到岳父他們還在那里，那我可怎么辦?。　?/br>
    “你跑，”予霖淡淡道，“我爹跑不過你，他不會武?！?/br>
    “或者……我趕快到奈何橋去……”云青月勉強微笑道，“喝了孟婆湯，就算到了下一世了……玄英，千萬別忘了，你答應(yīng)過我的……”他道：“下一世我記不住你，你別來找我……好好的做你該做的事，我這個人皮厚氣運高，怎么轉(zhuǎn)都能活的好好的，所以你也是……”

    云青月呼吸突然變得微弱，身體幾乎坐不住了，予霖顫抖著伸出手扶住他，道：“我記得，我都記得?！?/br>
    約定好了。

    “我好麻煩啊，明明先毀約的人是我?！痹魄嘣卵矍案幽：饋?，只有那片藍影依舊明亮，“你都喜歡我了，可我又要留你一個人……”

    予霖拂開云青月面上的碎發(fā)，道：“我都知道的，我也喜歡你，可我也留你一個人了，就不算什么毀約。”

    他深吸一口氣，道：“……二十六年?！?/br>
    “什么……二十六年？”

    “你我第一次見面，直到現(xiàn)在，正好二十六年?！庇枇赜H了親云青月的眉宇，道，“一半，半輩子，你都給我了，我記得?！?/br>
    予霖一直下意識重復(fù)“我記得”這三個字，就好像是怕云青月不相信。

    云青月真的把后半輩子都給了予霖，只是太過精打細算，多一分也不舍得。

    “真的……是二十六年啊，那太好了……”云青月靜靜道，“玄英，你給我的我還你了，我給你的，你也別還回來，但是紅線……得斷了……”

    那根纏住了兩人一輩子的紅線……

    “玄英，你說，這真的好像夢一樣啊……”云青月已幾不可聞的聲音道，“要真的是……”

    數(shù)天不見太陽的長安終于雨過天晴，陽光斜灑入亭中，照射到云青月的雙眼。

    “玄英，我好像聽到聲音，雨停了嗎？”

    予霖扭頭看向廊外，陽光明媚，將地上的水坑都照射的波光粼粼，被雨水洗滌過的紅葉秋林別有一番美景，空氣中都是煥然一新的氣息。

    “是停了，還……”

    “還”字尚未說完，予霖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僵坐在那里，就仿佛被突然切斷了聯(lián)通他所有動作的線。

    良久，予霖緩緩回頭，凝望著那張他唯一愛過的人的臉，笑道：“……還出太陽了，你說的沒錯?！?/br>
    云青月的膝頭上，兩人的雙手依舊交握。

    “我沒放手，我也不會……放手的。”

    許久以后，葉雅都很清楚的記得她失去父親那天的情景。

    “……就像睡著了是吧？”后來綠竹阿姨都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被她接來定北養(yǎng)老，綠竹和葉雅道，“小殿下……你父親從小就是，越到關(guān)鍵的時候他越是冷靜，倒顯得我們慌亂。”

    葉雅心想也不全是，義父握著他的手呢，肯定是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就覺得安心了。

    但那個時候葉雅根本沒心情想這些，對于意料之中卻又意料之外的事，她站在那個外面陽光正好的亭子里，輕輕的喚了一聲：“爹？”

    越王府的許多下人仆婦都在府中待了許久，甚至在云青月的少年時期就在了，一片哭聲中，和綠竹一起照顧云青月長大的老婆婆道：“公主啊，你傷心就哭出來，別憋在心里，你父親……你父親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