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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迦陸跟李流光感慨,“這匹馬馱著我去往了無數(shù)次云中城,這次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我老了,它也老了,以后就走不動了?!?/br> “怎么會!”李流光正要說什么,后面跟車的族人突然大喊起來。眾人下意識看過去,便看到他指著前面的草叢一臉驚喜。隨著他的指點,一只純白的狐貍探出頭,警惕又好奇地看著一行人。 純白的狐皮在云中城能賣不少錢,烏勒下意識便要拉弓。然沈傾墨比他更快。眾人只聽得嗖一聲,灰色的箭矢射出,從白狐的左耳扎入。一名族人打馬過去俯身拎起白狐,看清白狐受傷的部位后,遠遠沖著沈傾墨比了個大拇指。越是完整、沒有傷痕的狐皮越值錢,而沈傾墨從耳朵射入,卻是保證了狐皮上沒有一絲傷痕。 便是烏勒知道后也吃驚地看向沈傾墨。他自詡箭法高超,不過一次便看出同沈傾墨的差距。沈傾墨神色如常,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可喜的。他從族人手中接過白狐,對李流光說:“這張皮子不賣,給你留著冬天用?!?/br> 李流光接受了他的好意,笑著嗯了聲,又道:“若是用不上最好。”潛含義卻是盼著不要在草原停留太久,能早些回到大唐。 沈傾墨神色不變,只眼神微暗,輕聲道:“希望如此?!?/br> …… 一行人趕到云中城已是傍晚。這是李流光第一次見到云中城。夕陽西下,天邊泛著血色的光暈,遠遠看去云中城似被裹了一層血色,如一頭蟄伏的巨大怪獸盤踞在草原中央。 靠的近了,李流光才發(fā)現(xiàn)云中城哪似被裹了一層血色,根本城墻本身便是鐵紅色的。從下往上看,城墻越靠近頂端的顏色越接近原色土黃色,而越靠近下面顏色越暗,便似血跡滲入墻中一般。這個念頭閃過,李流光驀地一凜。再看沈傾墨,似也正對著云中城出神。 毗迦陸打馬靠近,指著暗色的城墻低聲道:“這堵墻便是安北軍守護草原的證明,是歷代安北都護守護草原的證明?!?/br> 聽得出來,毗迦陸對安北軍很有好感?;蛘哒f他喜歡的是強大的安北軍庇護下的草原,和平寧靜,沒有戰(zhàn)爭。近些年隨著回鶻一再強大,整個草原時刻籠罩于戰(zhàn)爭的陰影下。大點的部落還好些,像仆骨這樣的只會是戰(zhàn)爭的炮灰。若非有安北軍存在,毗迦陸簡直不敢想象現(xiàn)在他們的生活會是什么樣。 他無聲地嘆息完,吩咐烏勒快馬進城先跟安公說一聲,其余幾人跟著后面,慢悠悠朝著城門走起。云中城實行嚴厲的宵禁政策,過了酉時便關(guān)閉城門,沒有都護府令牌不放任何人進出。再走的近一些,他們才注意到靠著城墻根部搭了一圈帳篷。不斷有大唐打扮的男男女女出入,似將這里當做暫居的地方。 李流光心知這些人應(yīng)該是從晉陽郡逃難過來的平民?,F(xiàn)在還好些,若是回鶻大軍一直不退,進了秋冬也不知他們該如何過活。 只希望這是他胡思亂想,明日一早回鶻便退的干干凈凈。他心思沉重,一路而來的愜意早已消失無蹤。 一行人緩緩抵達城門口,守城的兵士只是簡單地問了幾句,便放他們?nèi)氤?。然他們尚未完全進城,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身后傳來?!白岄_、快讓開,急報!”尖利的男聲高喊著,李流光一行迅速靠墻,只見幾名風塵仆仆的安北軍拼命地抽打著身下的坐騎,一路穿過外城朝著內(nèi)城疾馳而去。 城墻邊的人群迅速sao動起來,李流光下意識追隨著這幾名安北軍的身影。沈傾墨側(cè)身過來,低聲道:“大概是前線的消息?!?/br> 李流光也是這樣想,一時不由提起了心。因著存了心事,他便沒怎么注意云中城。只一路跟著毗迦陸找到安公在云中城的住所。讓他意外的是,安公并非住在內(nèi)城,反而是靠近外城的位置。 他們一下馬,烏勒便迎了出來,說:“安公剛剛被郭都護的人接走了。他已吩咐仆從準備好房間熱食,讓我們先休息。” “知道出什么事了嗎?”李流光搶著問。 烏勒搖搖頭,“安公沒有說。” 李流光同沈傾墨交換了一個眼神,看來要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等安公回來了。 李流光暫時放下心,跟著安公留下的仆從回到準備的房間。安公住的是一處兩進的小院,內(nèi)里裝飾并不奢華。因著房間不多,李流光自覺同沈傾墨住了一間房。仆從捧上熱騰騰的飯食,待兩人吃完后,又送上木桶熱水供兩人洗漱。 草原生活諸多不便,洗澡便是其中之一。李流光在仆骨最多也就是熱得狠了,打水稍微擦擦身上。此時見到仆從備好的熱水,頓時眼睛一亮?!拔謇赡阋灰认矗俊彼麊?。 沈傾墨的視線掃過木桶,緩緩落在李流光身上,眼神幽深,卻是輕輕搖頭,說:“七郎你先洗?!?/br> 李流光沒有再推辭,很快脫掉外衫。天色有些暗了,屋內(nèi)還沒有點燈,昏黃的光線下,李流光裸露在外的肌膚亮如上好的白瓷。沈傾墨似著了魔一般無法移開視線,目光灼熱地盯著李流光。他感覺到體內(nèi)的血液開始燃燒,似都沖著同一個地方而去,讓他想要發(fā)泄卻找不到出口。 被沈傾墨這么直直地盯著,李流光再是遲鈍也感覺到了不對勁?!霸趺矗俊彼淮┲镆?,疑惑地問。 沈傾墨頓了頓,聲音有些干澀,低聲道:“我想出去打聽打聽消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