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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鳳虜冷冷看著他,眼神猶如刮骨刀般上下梭巡。來人表情不變,由著郭鳳虜打量。足足半盞茶的功夫,郭鳳虜才緩緩道:“于懷恩來安北了嗎?這個時候他不待在圣人身邊安安分分當條狗,跑安北做什么?” 來人并未在意郭鳳虜的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淡淡道:“護軍做事豈容我們置喙?!?/br> 郭鳳虜冷笑一聲,“你家主人在哪?” “仆骨!” 原定前往云中城的郭鳳虜中途改道仆骨,隨行的安北軍雖然疑惑,卻無人說什么。郭鳳虜懷揣著令牌,心中仿佛拱著一團火。于懷恩這個時候來安北做什么?難道同小郎君遇刺有關?但轉念,小郎君遇刺是剛剛發(fā)生的事,于懷恩縱是手腳再長,也不可能比他更快收到消息。除非于懷恩原本就在草原,聯(lián)系到于懷恩要求見面的地點,郭鳳虜想的更多了。 一路風塵仆仆,郭鳳虜終是趕到仆骨草場,并在距離部落駐扎地二十多里時停了下來。這附近有條小河,嚴格來說算是霍林河分支。邀他見面的人便在這里,郭鳳虜壓下心中的火氣,大步朝著河邊走去。 守在河邊的是七八名黑衣護衛(wèi),郭鳳虜眼睛瞇了瞇,一眼便瞧出這些人身上帶著神策軍的影子,完全是于懷恩一手訓練出。他冷笑著越過護衛(wèi),大聲道:“于老狗……” 然下一刻,郭鳳虜驀地住嘴,像是見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事一樣,一瞬間面沉如水。 離著郭鳳虜七八步的距離,沈傾墨挽著袖子,手中的彎刀如靈蛇,正蹲在河邊處理著一頭獵到的狍子。黑色的獵豹懶洋洋地趴在一側,似聽到郭鳳虜的腳步聲,獵豹轉頭看了郭鳳虜一眼,又不感興趣地重新趴了回去。 眼前的一切大大超乎郭鳳虜的意料,福至心靈般,他腦海蹦出一個名字,“沈傾墨!” 這么一想便說得過去。沈傾墨出現在安北的時間正是齊王一行出事時。據郭鳳虜所知,齊王已被回鶻俘虜,而沈傾墨卻一直沒有消息,尚無法肯定他是否回了長安。再者,他被安北兵符引來,一直以為要見他的人是于懷恩那條老狗。但若是沈傾墨,對方師承于懷恩,又是圣人子嗣,握有兵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他想的那樣,沈傾墨并未否認。處理完最后一刀,沈傾墨將狍子丟給身后的護衛(wèi),漫不經心地看了過來,“郭都護?!?/br> 兩人并非是第一次見面,之前從桐城一路到安北,郭鳳虜就不知道見過沈傾墨多少次。后來在霍林河,兩人更是沒少打交道。郭鳳虜怎么都想不到安北軍口中那個“人不錯,就是性格有些傲”的小郎君會是沈傾墨。他以前并非沒有懷疑過沈傾墨的身份,但李流光對都護府表露出善意,郭鳳虜便沒再細究兩人的來歷。 讓郭鳳虜自個想,他造了大唐皇帝的反,割據占的是李家的地盤。大唐高門世家的子弟或許無所謂,但無論齊王還是沈傾墨,恐怕都恨不得食他血rou,怎么可能留在安北。哪想偏偏是他走了眼,沈傾墨不僅就在安北,還在他的眼皮下,是都護府的座上客。說出來簡直沒人信。郭鳳虜一口氣堵在心口,連連冷笑:“你倒是膽子不??!” “沒有都護膽子大?!鄙騼A墨表情從容,只微微勾著嘴角道:“前后路都被堵死,什么都沒有還敢造反!” “某若是膽子小,現在早就餓死了?!惫P虜負手而立,立刻便反唇相譏。 沈傾墨淡淡道:“這么說,都護確實膽子大,為了一口吃的,不懼給回鶻人做狗?!?/br> “放肆!”郭鳳虜帶著的兩名親衛(wèi)聞言氣的滿臉通紅,紛紛拔刀怒視沈傾墨。郭鳳虜抬手制止了他們,看向沈傾墨,“某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懼身前身后罵名。你看不慣某也是應該,某也無話可說。某只需對得起跟著某的數萬安北軍,給他們一個交代即可!”他不愿同沈傾墨多談,只問:“小郎君呢?” 這番話落入耳中,沈傾墨不知想到什么,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道:“七郎不在這里,是我要找你?!?/br> “怎么?”郭鳳虜語氣譏誚,“你要勸某重歸大唐?” “你回不回大唐同我有何關系!”沈傾墨漫不經心,說:“是七郎準備離開安北?!?/br> 郭鳳虜大驚,“為何?” 他的反應在沈傾墨的意料中,當下眉峰微挑,似笑非笑道:“你既從霍林河趕回來,想必便知道七郎遇刺的事。如今夜護已死,七郎心善不愿給安北惹麻煩,也免得都護害怕得罪回鶻,左右為難不知如何選擇?!?/br> “郭某在小郎君心中便是如此一個貪生怕死之輩?”郭鳳虜反問。 沈傾墨微微垂眸,一針見血道:“你選擇七郎,無非是因為七郎是圣域術士,想趁著亂世將起,尋個庇護而已。如七郎不是圣域術士呢?你還敢這么賭嗎?” 隨著沈傾墨話音落下,郭鳳虜臉色大變。他陰晴不定地看向沈傾墨,判斷著這句話的真?zhèn)巍J聦嵣?,小郎君確實從未承認過術士的身份,一切都只是他們臆斷而已。這個念頭閃過,郭鳳虜下意識攥緊手中馬鞭,腦海中激烈紛爭,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他長長出了口氣,沉聲道:“某相信小郎君的為人?!?/br> 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但卻是表明了郭鳳虜的立場。 沈傾墨頓了頓,滿意地勾起嘴角。他從袖中摸出另一枚黃金令牌,彈向郭鳳虜。“安西都護府駐有七萬神策軍,憑此符能調動其中一半。我今日找你之事,你不要跟七郎提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