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懷恩說的委婉，郭鳳虜依然能聽出于懷恩話中的傲氣。顯然于懷恩覺得自個不需要郭鳳虜讓，也能打敗郭鳳虜。郭鳳虜氣的要死，二話不說拔刀便沖上前。兩人一番纏斗，結(jié)果郭鳳虜再次輸給了于懷恩。最可恨的是，當(dāng)旁人問起輸贏，于懷恩只委婉表示兩人戰(zhàn)了一個平手。郭鳳虜總不好見人就說他兩次都輸給于懷恩，便這樣莫名其妙地承了情，每每想起更是憋屈不已。

    事后他跟著老都護回了安北，幾年下來性子少了過去的年少氣盛，多了幾分沉穩(wěn)，再想起于懷恩倒也沒了之前的不喜。他想著自個大概要一輩子留在安北了，和于懷恩日后八竿子打不著，“惦記”著一個陌生人實在沒什么必要。然就在那年，回鶻突然大舉入侵，安北軍血戰(zhàn)幾日，終是被圍在了云中城。郭鳳虜拼死突圍沖到晉陽求救，援軍正是于懷恩帶著的神策軍。

    為了求著神策軍盡快出兵，郭鳳虜?shù)谝淮卧谟趹讯髅媲胺诺土松矶?。但讓他憤怒的是，于懷恩雖然答應(yīng)出兵，卻并未立刻便前往安北救人，而是將重點放在了回鶻大帳所在。那一次唐軍大敗回鶻，代價卻是老都護血戰(zhàn)云中城，最終力竭而死。見到老都護的尸體，郭鳳虜渾身是血地沖去找于懷恩，于懷恩沉默半晌，只表示一切都要顧慮大局。兩人為著老都護的死再次起了沖突，然不知是否心有愧疚，于懷恩并沒怎么還手。郭鳳虜?shù)谝淮乌A了于懷恩，卻完無喜意，只有滿腔的憤恨。

    這件事過去之后，郭鳳虜成為了安北都護，于懷恩回到長安，正式接掌十幾萬神策軍。兩人不說老死不相往來，也幾乎沒了什么交集。但世事難料，隨著近些年安北軍餉被克扣的厲害，郭鳳虜不得不幾次前往長安打點門路，為安北爭一些糧草。他在朝中沒什么靠山，實在不得以，不得不找上于懷恩，希望于懷恩能在圣人面前幫著提一提。

    但讓郭鳳虜失望的是，于懷恩對安北眾人的死活漠不關(guān)心，反而暗示郭鳳虜離開安北，去安西或南詔都可。郭鳳虜大怒之下回了安北，自此將于懷恩恨到極致，只要想起就要罵一句“于老狗！”

    幾月前郭鳳虜迫于無奈不得不反出大唐，也想過日后會不會同于懷恩戰(zhàn)場相見。誰想沒等到戰(zhàn)場，于懷恩竟是孤身來了安北，郭鳳虜忍了又忍，按捺下出手的念頭。只要于懷恩安分待在安北，看在沈傾墨的面上，他便放于懷恩一馬。但今日他收到消息，于懷恩似暗中派人盯著小郎君。郭鳳虜心中起疑，干脆找了過來。

    帳篷外的喧鬧很快停止，伴著秋夜的冷風(fēng)，郭鳳虜大步走入氈帳。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于懷恩看在眼中，搖搖頭笑了起來?！岸甲o?！?/br>
    他坦然自若，郭鳳虜上前一步盯住了幾片碎玻璃，冷哼一聲，“你倒是手伸的長！”

    于懷恩一哂，并未開口否認(rèn)。他這么氣定神閑，郭鳳虜?shù)哪樕亮讼聛?，“這里是安北，可不是長安，你想要做什么？”

    于懷恩知道他懷疑什么，說：“我對平安縣男并無惡意，不過是好奇而已。你與其擔(dān)心我，不如擔(dān)心其他人，盯著平安縣男的并非我一個?！?/br>
    “回鶻人？”郭鳳虜立刻問。

    “不像回鶻人?！庇趹讯鞯?，他也摸不清那些人的來路，順手賣個人情給了郭鳳虜。

    郭鳳虜狐疑地看著他，“不是越王的人？”

    齊王被回鶻人俘虜，沈傾墨流落安北，現(xiàn)在圣人跟前得勢的成年皇子只有越王一人。難保不是越王派人跟著于懷恩潛入安北，盯著的也不是小郎君，而是沈傾墨。

    他這么一說，于懷恩不由輕笑，玩味道：“越王……”雖然沒有明說，但他臉上的表情顯然說明了什么。于懷恩不覺得越王會探到他來安北的消息，不過那些人確實不像是普通人，身上有著軍隊的影子。

    他同郭鳳虜對視一眼，郭鳳虜沉聲道：“你說的人在哪里？敢來安北，我讓他們有來無回！”

    敲山震虎啊……于懷恩聽著郭鳳虜?shù)脑?，微微瞇起眼，輕聲笑了起來。

    ……

    郭鳳虜暗中布置暫且不提，李流光很快便感覺出了工坊的變化。不知是否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自昨日同沈傾墨騎馬回來，整個工坊的警戒又嚴(yán)了幾分。

    “發(fā)生什么事了？”他將徐明成招來問了一句。

    徐明成也不清楚，想了半天說：“莫不是因為何參軍回來了?！?/br>
    “何覽回來了？黃銅、水銀都帶來了？”

    徐明成點點頭，稟告道：“昨晚何參軍便趕回了霍林河，不過小郎君有事，何參軍將一概物品送到這里，就沒有打擾小郎君?！?/br>
    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徐明成不過隨口一說，李流光卻有些神色不自然。他昨晚根本沒什么事，不過是被沈傾墨纏住而已。他輕咳一聲，問到了關(guān)鍵，“何參軍送來的東西放在哪里？”

    徐明成說：“黃銅尚在庫房，水銀已被匠人領(lǐng)走，實驗鏡子的做法?！?/br>
    李流光微感意外，沒想到工坊的人會這么積極。他饒有興趣道：“我們?nèi)タ纯??！辩R子的做法他已告知眾人，材料齊全后其實就沒他什么事了。李流光并不擔(dān)心工坊造不出鏡子，這并不是什么超出現(xiàn)在科技水平的事物，不過是眾人不知道原理罷了。便是沒有他，再過幾百年意大利的玻璃工匠也將成功研制出實用的玻璃鏡。而按照星盟文明分類，即便是幾百年之后，在第一次工業(yè)革命之前，整個星球文明依然屬于初級文明，鏡子早幾百年晚幾百年影響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