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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節(jié)苦笑:“后來高家聽到風聲,對紀蕙娘的態(tài)度越發(fā)惡劣。紀蕙娘要和離,高家不肯,又說紀蕙娘被回鶻人捉去失了貞潔,又鬧騰著說安北軍仗勢欺人,說姜大郎故意勾引成親的婦人,敗壞安北軍的名聲。” 李流光眉頭皺起:“……郭都護呢?他怎么說?” “郭都護回了云中城,這段時日不在霍林河。”霍節(jié)幫著解釋道,“不然以郭都護的性子,豈容高家這么鬧騰。” 難怪回來這么久都沒見到郭鳳虜,李流光心中轉(zhuǎn)念:“那今天……” 霍節(jié)接口:“今天是紀蕙娘打聽到七郎要回來,孤注一擲沖到了車前。剛剛在車外不僅紀蕙娘到了,姜大郎也在,高家人后來也來了。不過是姜大郎和高家人都被攔在了外面,只有紀蕙娘被放了進來?!?/br> “誰放進來的?”沈傾墨猛不丁冷聲問。 霍節(jié)臉色有些不好看:“是駐扎于沿途的安北軍。高家鬧騰不休,這件事霍林河都知道。安北軍恨高家敗壞名聲,又同情紀蕙娘,便故意露了個破綻把紀蕙娘放了進來?!?/br> 也是李流光平日沒什么架子,更是從未發(fā)過脾氣,守衛(wèi)的幾個安北軍才大著膽子漏過紀蕙娘?;艄?jié)想到這其中的關(guān)節(jié),沉聲道:“如今紀蕙娘被暫時羈押于工坊,高家人也跟她羈押于一處,七郎你看如何處置?” 李流光揉了揉額頭,問:“高家既嫌棄紀蕙娘被回鶻人捉去一事,為何又不肯和離?” 這個問題……霍節(jié)一愣:“某不知?!?/br> 他雖說不知道,但在座三人俱為男子,高家的心理倒也可以揣摩一二。高家看不上紀蕙娘是一回事,卻無法容忍紀蕙娘主動要求和離。尤其是現(xiàn)在又有風言風語傳出,高家更不能放紀蕙娘走,那豈不是坐實了紀蕙娘同姜大郎有私情,傷了高三郎的面子。只是如此一來,若高三郎執(zhí)意不肯和離,怕紀蕙娘以后的日子更是難過。 李流光想了想,問:“紀蕙娘的家人呢?尋到了嗎?” “怕是已經(jīng)遇難了。”霍節(jié)搖搖頭,心生不忍:“七郎?” 李流光知道霍節(jié)的意思,紀蕙娘沒有父母親人撐腰,又依附于高家生活,現(xiàn)下的處境委實可憐。他干脆道:“既然高家看不上紀蕙娘,不如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你去跟高家說這是我的意思?!彪m然此舉有仗勢欺人之意,但李流光想,他給自己的定位本就是紈绔,偶爾仗勢欺人一把也正常。 不過,紀蕙娘一事倒是給李流光提了個醒,像紀蕙娘這般處境的女子想必不是個例。大唐雖然風氣開放,但年輕女子被回鶻人捉去總是一件不好聽的事。這些女子被郭鳳虜從回鶻人手中救回,不可能一直待在工坊,總是要尋到各自的親人所在。若是已嫁人,會不會如紀蕙娘般受婆家嫌棄。便是沒有嫁人,有父母在身旁還好,若連父母都沒有,孤身一人恐怕在霍林河也過得不容易。 李流光之前跟郭鳳虜商議先救女人和小孩回來,并未考慮到如此周詳。僅僅只是覺得她們可憐,救回安北怎么都比落入回鶻人手中強。然到了這一步,他隱隱意識到救人只是開始,如何讓這些女子在霍林河立足才是后續(xù)關(guān)鍵。 譬如紀蕙娘。她能在高家受虐時斷然選擇和離,能被高家阻撓時孤注一擲沖到他面前,又懂得抬出他壓制高家,這樣一個聰慧、勇敢的女子若能自立,不必依附任何人,想必過得不會差。李流光相信,像紀蕙娘這樣的女人并不少,她們也不比男子差什么,缺的只是自己養(yǎng)活自己的能力。 如果……他正打算把自己的念頭講給沈傾墨同霍節(jié)聽,門外的護衛(wèi)揚聲道:“小郎君,都護府長史,杜謙大人求見。” 杜謙? 李流光記得杜謙一直留在云中城,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霍林河聽到他的名字。很快,在李流光同意見杜謙后,一身青衫,滿面風塵的杜謙便走了進來。 “小郎君,沈郎君?!倍胖t笑著同兩人打過招呼,視線落在霍節(jié)身上,微微點頭示意。 李流光好奇:“長史怎么會在霍林河?” 杜謙笑道:“某也是剛剛自云中城趕來,和小郎君前后腳到的。都護有事留在了云中城,便派某前來霍林河聽小郎君示下。” 李流光對杜謙印象頗好,聞言輕笑起來。幾人寒暄過后,杜謙主動提及紀蕙娘之事。他得知高家鬧事的消息時,尚離霍林河有幾日的行程,本是打算等他到了霍林河再設(shè)法處理此事。誰知紀蕙娘竟是豁得出去,直接求到了李流光面前。 說起此事,杜謙頗為歉疚:“此事乃安北軍處置不當,驚擾了小郎君。我已將護衛(wèi)不嚴的幾人拿下,等待軍法處置。” \"軍法處置就不必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崩盍鞴廨p聲道。 “七郎不可?!鄙騼A墨正色道,“安北軍素來軍紀森嚴賞罰分明,有功賞,有錯罰。如今有人玩忽職守,若輕輕放過,日后再有人犯錯,又該如何?況且千里之堤毀于蟻xue,杜長史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說完眼神沉沉地看了杜謙一眼,擠兌的杜謙說不出話。 杜謙無奈苦笑:“沈郎君說的對。他們奉命迎接小郎君,本就身負護衛(wèi)小郎君安全一職。結(jié)果他們自己犯了禁忌,若不罰,日后小郎君的安危豈敢再交予安北軍!” 這番話說的十分在理,李流光不好再說什么。倒是沈傾墨滿意于杜謙的堅持,看他的眼神舒緩了一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