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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一時興起?”夜讕蹙眉,揪著他的耳朵扯到自己跟前:“雪疾,我一直以為你不是這種刁鉆的性子。赫辛夷跟在我身邊許久,并非我的妖仆,以后你莫要拿他取樂?!?/br> “我知道,我能感覺出來?!背萄┘餐崃送犷^,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好人壞人?!?/br> “你怎么看?”夜讕來了興致,示意他繼續(xù)說。 “他問我,你有沒有提起過他,怎么說的?!背萄┘采斐鰞筛种割^比劃著:“我就想,如果他是壞人呢,肯定是在套我的話;如果他是好人呢,那又代表他很在意你對他的看法。所以我就逗了逗他,然后我發(fā)現(xiàn)……” “你發(fā)現(xiàn)?”夜讕見程雪疾賣起了關(guān)子,抬手又要揪他的耳朵:“快些說!” 程雪疾忙把耳朵吧嗒扣在了腦門上,避過他那只鉗子般的大手:“我發(fā)現(xiàn)他沒那么多心機(jī)當(dāng)jian細(xì),是條脾氣蠻好的傻子?!?/br> “……所以你覺得他是好人……不,好妖?”夜讕靠在椅子上一時不知該說什么:“雪疾,你為什么會想這些?” “我總要摸清楚誰是好的誰是壞的。”程雪疾叉著腰,尾巴在空中點來點去:“想來我要在您身邊侍奉許久,宮里這些妖我得知曉他們的脾性,免得日后不小心說錯話,誤了您的大事。再者……” 他頓了頓,縮著脖子懇切地說道:“再者,主人您總是好寂寞的樣子。我想,說不定您身邊的妖都是值得交的……” “朋友嗎?”夜讕垂眸,把他拉入懷中輕輕抱了一下:“雪疾,你能為我想這么多,我很感動??墒恰T了,我同你講講吧。” 程雪疾被這突入起來的擁抱惹紅了臉,忙連連點頭,鉆出他的胳膊,站遠(yuǎn)了些。夜讕指著對桌的椅子讓他坐下,慢慢說道:“很久以前,我跟赫辛夷還有連楓游,以及西境的女皇是頂好的朋友……至少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然而很快我便發(fā)現(xiàn),赫辛夷跟我,永遠(yuǎn)不可能當(dāng)朋友?!?/br> “為什么?是因為你是主,他是仆?”程雪疾迫不及待地探了探身子:“其實這沒關(guān)系的!我的前主有位哥哥,他跟他的契約獸也是主仆關(guān)系,但是他們很親昵……” “不止。”夜讕凝重道:“你可知,赫辛夷的真實身份?他的父親,本是南境狼王。在妖界混戰(zhàn)中,我父皇便是死于狼王的伏擊?!?/br> “所以你恨他嗎?”程雪疾遲疑地再度靠了過來:“對不起,我不該這般多事?!?/br> 夜讕搖頭:“我不恨他。死在戰(zhàn)場上,是夜氏的榮耀。而且我并沒有見過我的父皇,更沒有經(jīng)歷過那次大戰(zhàn),所以不知真相如何。畢竟歷史都是勝利者所書寫的?!?/br> “那……”程雪疾語塞,忽然意識到事情比他所想得要復(fù)雜很多。 夜讕指著自己的心口,嘆息道:“是他,仇恨刻在了他的心里。赫辛夷的父親為南境立下汗馬功勞,南境之主卻怕他功高蓋主,設(shè)計將他的行蹤出賣給了北境。我曾祖為孫兒報仇,殺了狼王不說,還剝下狼皮,掛在他的房間里長達(dá)百年……” 程雪疾登時出了一身冷汗,頭皮發(fā)麻地聽他繼續(xù)說道:“后來四境和談,赫辛夷被當(dāng)做“禮物”送到了北境。次年我被尋回夜家,因不知實情,誤以為他是夜家家仆,隨口透露出曾祖房間里有張好大的狼皮。赫辛夷聽聞后,鋌而走險,當(dāng)夜去盜狼皮,結(jié)果自是被當(dāng)場抓獲,曾祖便砍了他的尾巴以示懲戒。要知道,狼尾在狼族看來,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斷尾狼的地位甚至不如狗……所以以后不要提他尾巴的事情?!?/br> “完了,我已經(jīng)說了……”程雪疾小臉煞白,顫顫巍巍地問道:“那主人……他會報仇嗎?” “他做不到。”夜讕替他拭去額角薄汗:“除了尾巴,還有第二道懲罰。曾祖在他的體內(nèi)下了詛咒,那是一柄匕首,懸在他的心臟上。只要他動了想殺夜氏妖的念頭,匕首就會貫穿他的心臟。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我最忠誠的屬下,因為他沒有選擇。” 程雪疾越聽越不是滋味,喃喃問道:“既然如此,老祖宗為什么要把他留在你身邊呢?” “報復(fù),報復(fù)死去的狼王,讓他的在天之靈看著自己的獨子受辱。”夜讕望向遠(yuǎn)處懸掛在墻上的長劍,目光漸深:“我不信赫辛夷不恨我。有時候,我會故意疏離他,我想讓他離我遠(yuǎn)點,因為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我不想讓他忍辱負(fù)重地呆在我身邊……你懂嗎?” “我懂。”程雪疾一時間搞不清自己該同情誰,只覺夜讕跟赫辛夷之間不存在贏家和輸家,都是復(fù)仇的犧牲品罷了。 “說了這么多,搞得我心情很不好?!币棺幯鹧b惱怒,張開雙臂冷聲道:“變回小貓撲過來!” “是!”程雪疾一挺腰板,迅速縮回貓形撞進(jìn)夜讕懷中,任他順著背脊,發(fā)出滿足的咕嚕聲…… …… 赫辛夷本想回屋換衣服,卻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去了后山竹林。 細(xì)長的竹葉在風(fēng)中瑟瑟搖動,令他莫名想起蛇尾掃過落葉時的聲音。他似是許久沒見過連楓游了,也不知這賊蛇去哪里閉的關(guān),出關(guān)后是不是又得比他強(qiáng)了許多。 “最近太懈怠了……這樣下去會被主公更討厭的?!焙招烈你枫凡话玻瑢ち藗€干凈地方靜坐調(diào)息,心里卻始終靜不下來。 那只貓,有些奇怪,卻沒有惡意,令他摸不清到底是敵是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主公寵他,無條件的寵,這在他看來極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