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連楓游登時面色微變，掐住他的脖子一字一頓道：“小貓，我警告你，莫要說些謊話來……”

    這時一陣腳步聲襲來，他下意識地又捂住了程雪疾的嘴，向外看去，依稀瞅見了半截紅色的羅裙正停在三步開外，沉聲道：“連楓游，我知道是你，出來吧?！?/br>
    笙玖嗎……連楓游又看了一眼緊張到僵直的小貓，沖他微微搖頭，起身走了過去，揣著手笑道：“西境之主近來安好？”

    笙玖面露慍色，挑眉往樹后看了一眼：“貓是不是在你這里？交出來?！?/br>
    “什么貓？不知道?！笨粗暇撩佳壑械你俱?，連楓游的笑容一點點沉了下去：“笙玖，主公呢？”

    ☆、【日夜】

    笙玖與連楓游對視了一陣，半晌開口道：“他沒事，你可以回去交差了?！?/br>
    “我要帶他回去。”連楓游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子，將樹后的程雪疾擋嚴(yán)實了些：“笙玖，他是北境之主，若有什么閃失，你擔(dān)不起?！?/br>
    “怎么，你覺得我對他做了什么？”笙玖冷哼，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嘲諷：“連楓游，你有資格質(zhì)疑我嗎？”

    連楓游輕笑：“我自是沒有資格，畢竟我的親族還在西境。但是曾祖要主公盡快回去，我總要見到他才是?！?/br>
    “你越是這么說，我越不能讓你見到他?！斌暇裂粤T，突然神色一凜，驟然躍起數(shù)丈直跳向他背后。連楓游大驚，折扇一挑擊向她的側(cè)腰，復(fù)轉(zhuǎn)身去撈程雪疾。豈料他與笙玖同時撲了空，方才還在草叢里趴著的程雪疾早已沒了蹤影，只有數(shù)片樹葉飄落，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這貓不知何時竄到了大樹上頭，蹙眉看向他們。

    笙玖腰間吃痛，揚起巴掌狠狠扇在連楓游臉上，然后沖程雪疾說道：“你是夜讕買回來的那只貓？真沒想到……趕緊跟我走，夜讕需要你?！?/br>
    “你是西境之主？”程雪疾冷靜了下來，仔細(xì)打量著眼前這位絕色美妖：“主人提起過你，你是他的朋友?！?/br>
    “別廢話了，走吧?！斌暇列那閺?fù)雜，總覺得“朋友”這個詞有點刺耳，尤其是從這只結(jié)了同命血契的貓妖嘴里說出來，因為她并不滿足于只做夜讕的朋友。

    當(dāng)然，眼下不是計較這些事情的時候。夜讕命懸一線，這只貓成了救他的關(guān)鍵。于是她一揮衣袖，示意程雪疾趕緊跟上。程雪疾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緊隨她身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看向連楓游：“謝謝，我會帶他回去的。”

    連楓游頓住腳步，站在原地看著他，并沒有回答，直到他與笙玖一并消失在視線中，依舊未動，跟紛飛的落葉一并沉默著。

    笙玖將程雪疾帶入宮中，本以為耽擱了這么久后，夜讕此時應(yīng)當(dāng)垂死趴在地上等她來救。豈料當(dāng)她走至殿前的一瞬間，驚覺整座大殿上空烏云密布，攝人的妖氣源源不斷地自門縫中涌出。

    她慌忙推開殿門，迎面而來的是撲鼻的熱浪以及可怖的血霧。模糊中有一黑影在左右搖晃，發(fā)出含糊不明的嘀咕聲。

    “境主，主公失控了。請您速起結(jié)界！”蜉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伴隨著一陣低咳。

    這時疏雨趕回，先她一步關(guān)好殿門，念凈決將整座大殿圍了起來，又沖蜉低喊道：“蟲族首領(lǐng)，速速出殿！你承受不了這么厲害的妖氣！”

    “拜托你們了。主公現(xiàn)在神智不清，你們且小心不要輕易靠近他?！彬莼黠w蟲沿著墻壁飛了出去。

    笙玖怔然望向血霧中的夜讕，只見他雙目赤紅，神情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腦袋，雙手青筋暴起指節(jié)分明，與蛟的尖爪如出一轍。

    “難不成他終于能變回原形了？”笙玖翹首以盼地緊盯著夜讕：“不過這大殿夠嗆能裝下他?！?/br>
    “不對勁，你看他的頭！”疏雨面色微變，揮舞衣袖掃開面前迷霧。

    笙玖瞇眼再度看去，愕然發(fā)覺他的指縫間有一對兒黑色的尖角鉆了出來，并且迅速地延伸著，很快達(dá)到了半條手臂的長度，顯然不似蛟族無角或者很短。與此同時，他的手臂上開始生出赤色的鱗片，卻只停留在勃頸處沒有繼續(xù)蔓延。

    “赤色的……蛟？”笙玖第一反應(yīng)是他莫非是條稀有品種。然而那對突兀的尖角告訴她，事情怕是沒有這般簡單。眼前這只大妖保不齊根本就不是蛟族！

    “疏雨，有沒有一種可能……”笙玖遲疑地踏前半步，將被妖氣嗆得抬不起頭的程雪疾擋在身后：“夜讕他……本身是條龍？”

    此時的夜讕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他只覺得自己渾身灼熱難忍，如墮煉獄。熊熊烈火焚燒著他的魂識，他在一片虛妄中看見有人向他招手，聲音縹緲且悲涼地說道：

    “兒啊，你不該再向前走了……”

    “娘親……娘親……”夜讕伸手去夠，卻如同隔著忘川天塹，怎么都不能觸及到她半分。只得悲憤地攥緊了拳頭，低喊道：“我必須要走……我沒有退路了……娘！我沒有退路！”

    剎時間，他的眼前掠過無數(shù)畫面。他看見幼年的自己與朋友們無憂無慮地追逐嬉戲；畫面一轉(zhuǎn)，卻是曾祖滿是陰郁的面孔，垂首與身側(cè)長老們密謀了些什么。夜氏的族徽懸掛在半空中，是一條龐大的龍圖騰。猩紅的龍眼直勾勾地看著他，似是要吞噬他的魂魄。

    他想逃離，卻發(fā)現(xiàn)身后是懸崖峭壁萬劫不復(fù)。昔日的摯友揮刀相向，卻根本算不上背叛。他沒有阻止的理由，更沒有可堅定的立場，就這般得過且過地勸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