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偷香(上)
是福順得了新帝的吩咐,來請尉遲肅。 福順見了禮,抬頭瞥見尉遲太傅捂著鼻子,不由問道:“太傅可是身子不適?” 尉遲肅:何止是身子不適,是八字犯沖! 但他慣會裝模作樣,只微微點(diǎn)頭:“許是天熱,又同太妃起了爭執(zhí),一時(shí)心火過旺。” 福順不曉得這位太傅為何要對自己交代得那么細(xì)致,主子的事兒可不是他有資格聽的,便只裝作不知,說了些注意身子的場面話,才同太妃告了罪,引著尉遲肅退下。 尉遲肅跟在福順后頭,還是沒忍住,回頭瞥了一眼。 坐沒個(gè)坐相。尉遲肅蹙眉,團(tuán)在凳子上算什么事? 他不知,姜慈是被嚇得腿軟了。若福順早到片刻,見到的就是兩人衣冠不整的模樣了。 還好,還好。姜慈不住地拍著心口,殿門開著,素秋也就進(jìn)來扶起她:“太妃,如何了?” 姜慈并未顧及臉面,將尉遲肅的話一字不落地告知素秋。 素秋會同阿爹說的,姜慈曉得。 解決了心頭大患,姜慈自認(rèn)已經(jīng)同尉遲肅和解了,心里輕松起來,在沒人時(shí)又恢復(fù)了那蹦蹦跳跳的模樣。 素秋自尋了個(gè)機(jī)會將尉遲肅的話告知姜相不提。 也不知道阿爹聽了作何反應(yīng),但姜慈覺著,素秋安靜了不少,更沉著心做事了。 這是好事,姜慈這一生所求不過是平安順?biāo)斓剡^日子,姜家好了便好,姜家不好了,也不過一尺白綾一杯鳩酒的事。 這樣的話姜慈是不敢說的,但她心里頭曉得,人是該知足的。 尉遲肅忙得很,好不容易忙完,這日無事便想到宮中藏書閣處走走。 他是太傅,往那邊去是情理之中。 尉遲肅其實(shí)并不是勤奮好學(xué)的類型,正相反,他是靠著那一點(diǎn)機(jī)靈,將往年的試題看了個(gè)遍,又有個(gè)身為太師的老師,自個(gè)兒摸索出了科舉的套路,又略略用了功,不想,竟連中叁元。 所以讓他去教導(dǎo)新帝,其實(shí)他有幾分心虛。 新帝年幼,字也沒完全認(rèn)得的年紀(jì),逼他讀書便罷了,還要逼他作詩寫文,尉遲肅深覺皇帝也是門苦差。 這個(gè)年紀(jì),該是上竄下跳摸魚掏鳥的年紀(jì)。 尉遲肅搖搖頭,一國之主,真要這樣做了,怕是得有半個(gè)殿的人撞死在柱子上頭,口中還要悲呼:“陛下叁思!” 他往藏書閣去,是為了找些適合新帝看的書,或者說,幼兒讀物。 反正,太傅又不止他一個(gè)。 姜慈這日也是被悶壞了,見外頭哪哪都是一片烈陽,半點(diǎn)沒了玩耍的心思。青鶯曉得她難受,便問她要不要往藏書閣看看書,姜慈想了會,自己確實(shí)許久不曾看書了,便點(diǎn)了頭。 姜慈不喜拘束,到了藏書閣處便遣退了一應(yīng)宮人,青鶯怕她熱壞了,自回了壽康宮給她備些消暑的吃食。 尉遲肅到了藏書閣處,在外頭略等了會兒:奇怪,今日連侍衛(wèi)也無? 不過這于他無礙,尉遲肅走進(jìn)去,直奔二樓。 宮中的藏書閣, 是不會有那些話本子一類的閑書的,除去講大道理的圣人書,便只有二樓還有些風(fēng)俗志能引起他興趣了。 姜慈扯了個(gè)軟枕,窩在二樓邊角處,捧著本《金陵雜記》讀。 金陵好,好金陵,天下叁分金與銀。 姜慈從未出過建陽城,也聽過這句俗話。 能以一城占了天下叁分銀錢的金陵,該是很熱鬧的罷? 姜慈沉浸在雜記上頭的圖畫,并未察覺到來人的腳步聲。 尉遲肅從前來過藏書閣幾次,自然曉得他要找的東西在哪兒。 “噗嗤——” 尉遲肅皺眉,難不成這處有人? 他往里走了些。 因姜慈怕熱,早讓人關(guān)了窗,藏書閣二樓便有些暗。 尉遲肅踱步往里走去,又聽見一聲輕笑。 是個(gè)女子。 尉遲肅轉(zhuǎn)身就要走。 姜慈終于發(fā)現(xiàn)有腳步聲,揚(yáng)聲道:“是誰在哪兒?” 這聲音,怪熟悉的。 尉遲肅被人點(diǎn)了名,只好停下步子見禮:“臣尉遲肅?!?/br> 姜慈抿唇,怎么又是他。 尉遲肅行了禮,好半響沒聽見對面人的聲音,有些尷尬地又道:“臣來此處尋幾冊書,不慎沖撞了貴人,還請貴人恕罪?!?/br> 新帝年幼,自然沒有妃嬪。這宮中的女子,不是公主便是先帝的后妃,每一個(gè)都比他來頭大,喚一聲貴人也算得體。 姜慈沒想到在她面前兇神惡煞一般的尉遲肅,對著旁人是這個(gè)樣子的。 本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思及兩人間那點(diǎn)破事,到底沒敢繼續(xù),只道:“無妨,大人自便就是?!?/br> 尉遲肅就自便了。 他到書架子上頭尋了一冊《風(fēng)俗錄》,這是一冊專門講本朝各地方處的風(fēng)俗人情習(xí)慣的,沒出過宮門的新帝,對自己治下大概是沒有什么概念的,這是一本。 他還要尋的幾冊書,是建陽城附近幾座城的風(fēng)土雜記,尤其以金陵為要。 姜慈因著他在的關(guān)系,也沒了讀書的心思,只還是窩在角落,等他走了再起身。 卻不料尉遲肅找著找著,找到了她面前。 “是你?”尉遲肅認(rèn)得的妃嬪不多,姜慈是最不可能忘記的那一個(gè)。 姜慈見他認(rèn)出自己,也不再假裝,問他:“還要找什么書?” 尉遲肅本就比她高,如今她窩在角落里頭,自己站得直直的,影子更是將她完全蓋住。 她也在讀書。 尉遲肅止住遐思,同她說了要金陵相關(guān)的書冊。 正是她手頭那本。 姜慈猜是給皇帝外甥看的,連忙遞給他:“喏,在我這?!?/br> 尉遲肅接過來一看,確是自己要找的,便道了謝。 又問她:“你去過金陵?” 姜慈搖頭:“只是好奇金陵是個(gè)什么模樣。” 尉遲肅好為人師的毛病就犯了:“比建陽城熱鬧些,但也就一些?!?/br> 倒是她起了興致:“你去過?” 尉遲肅點(diǎn)頭:“入京趕考時(shí)曾在金陵住過幾日?!?/br> 姜慈便問他:“書上說的那些連乞子都穿著華服,可是真的?” 尉遲肅打碎了她的幻想:“怎么可能?京師建陽都做不到,金陵又怎敢越過建陽去?” 說的也是。 姜慈也是看了那雜記,才一時(shí)興起,如今得了他的話,頗無聊地又窩著身子靠在墻角。 尉遲肅也不曉得自己是哪里來的這股閑情逸致,竟同她搭話道:“你想去?” 還是搖頭。 “我生于建陽,若無意外,也會逝于建陽。” 這宮廷像一個(gè)盒子,將里頭的人關(guān)著,不論盒子是開是合,都沒有跳出去的機(jī)會。 尉遲肅抿唇,同樣是十七八的年紀(jì),他阿妹今日同王小花逛集市、明日同李大花做糕餅的…這姜女倒是可憐。 “金陵雖沒有書上說的那般連乞子都穿得一身好布料,但街上往來的人確實(shí)富貴者眾?!?/br> “我入京趕考那會兒,住在靠近城門的一處客棧,掌柜的為了面上好看,取名金銀樓。實(shí)則也是處房門都年久失修的地兒。” “客棧對面有處賣早點(diǎn)的人家,是對夫妻。男的揉面,女的吆喝,一大早的吵得人不得好睡。但那胡餅蘸了醬,確實(shí)有幾分美味?!?/br> “金陵不禁賭,城中心處一條街一賭坊。就是白日,你也能聽見搖色子的聲響。偶爾有些無賴輸了銀錢又沒錢補(bǔ)上,會被賭坊的壯漢趕出去,多半還要揍一揍。” “金陵離建陽城不遠(yuǎn),但吃食上的習(xí)慣與建陽相差甚遠(yuǎn)。金陵做菜喜甜,就是炒辣子也要放些糖,沒想到罷?” 尉遲肅停下描述,轉(zhuǎn)頭看她。 姜慈早在聽見破舊的金銀樓那處時(shí)就翹起了嘴角,尉遲肅說話不愛那些文縐縐的用詞,都是些口頭話。姜慈聽著卻仿佛置身金陵。 仿佛早晨被那對夫妻的吆喝聲叫醒,邊皺眉邊要了個(gè)胡餅。吃過早飯,往城中心逛時(shí),被巷子里頭的求饒聲驚得躲遠(yuǎn)幾步。 她性子溫吞,吃食上卻喜辣。若是炒辣子還要放糖…呀,奇怪得很! 姜慈吞了口唾沫,不自覺地催促:“還有什么?” 尉遲肅自然瞧見了她的動作,忍不住笑:“還要聽?” 姜慈點(diǎn)點(diǎn)頭,又頗不好意思地問:“耽誤你事了?” 自然是沒有的。 尉遲肅也坐下來,離她得有兩米遠(yuǎn),將自己在金陵住的幾日全交代了個(gè)遍。 姜慈轉(zhuǎn)頭看他,眼含艷羨:“真好哇?!?/br> “好什么?”尉遲肅不解。 姜慈道:“我也想出去外頭看看?!彼耪f完,又想起尉遲肅的身份來,連忙擺擺手:“我說笑的…” “怕什么?” “想出去玩,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說不定哪一日就成了呢?!?/br> 尉遲肅自己也知,這是句哄騙人的話。 但對上姜慈的圓眼,他就是說了。 若讓他阿妹成日悶在家中,怕是不出兩日就鬧著要自盡了。 //私以為,情欲情欲,欲要有情才好。所以忍不住又走劇情… 求收藏評論珠珠balabala ^^ 沒有珠,同我互動也好哇。 真的就是動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