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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侍衛(wèi)小聲,“可您昨兒夜宿在勤政殿,屬下不敢叨擾陛下?!?/br> 靳久夜頓了頓,“便是睡在陛下床上,也要立刻報與我知?!?/br> 暗侍衛(wèi)愣了下,回頭看了一眼地牢門口值守的同僚,兩人眼神交互,莫不都在說,影衛(wèi)大人這是承認他與陛下睡了? 五十杖不能免,靳久夜帶了傷也生生扛下了。 其余人等自然不敢有什么怨言。 今次大朝會比往日吵鬧太多,好不容易結束,賀玨腦仁兒都疼了。 他按了按太陽xue,進了暖閣,由著宮人們更衣?lián)Q上常服。 “靳久夜何時走的?”賀玨隨口問。 老宮人躬著身子答:“陛下安排的早飯影衛(wèi)大人用過了。” 答非所問,跟在老宮人身后的小宮人眼睛都瞪圓了,師傅干什么呢,莫不是老糊涂了? 然而陛下嗯了一聲,面上沒什么表情,亦沒有開口斥責。 小宮人想了想,偷眼瞅了瞅陛下,又瞅了瞅師傅,突然覺得自個兒在暖閣當差實在有太多要學的了,且等著練吧。 換上輕便常服,賀玨出了暖閣,照常在勤政殿看折子,中書舍將折子分了類,要緊的倒沒什么,大朝會上都議過了。反倒是請安折子一大堆,摞得有一尺高,賀玨隨手拿一兩本,末了都要提一下今年的秋選。 各府衙簡直無一例外。 還有稍遠的州郡,前頭剛來一封,后頭又來一封,真當天高皇帝遠,他不能將人捉來懲治一頓了。 賀玨看著看著黑了臉,今次在大朝會上也多半吵這個,正經(jīng)事沒議論出個結果,卻非要賀玨露出幾分中意誰的心思來才肯罷休。 他這皇帝當?shù)眠€要看臣子們的眼色不成? “陛下,小齊大人在外頭求見?!崩蠈m人進來稟報。 賀玨撂了折子,準備站起身,忽而又坐定了,拿起另一邊的,目不斜視道:“讓齊樂之候著,朕看完這幾道折子再見他?!?/br> 老宮人應是,出去照應了。 賀玨沒那個心思看了,百無聊賴地掃了眼偌大的宮殿,空蕩蕩的沒個人氣。 一邊的窗戶半開著,從外頭透進來幾縷風,夏日里裹著熱氣,乞巧節(jié)還有十幾日才到,秋選約莫要輪到中秋前后。賀玨思忖著,心里愈發(fā)煩躁了幾分。 壓了兩三年的選秀因著齊樂之撕開一條縫,那些世家們個個像虎狼嗅著了腥味,甭管當今天子是念著哪位公子小姐,既然開了后宮,自然能往里頭塞人了。 然而正主卻是個一無所知的,趕著乞巧節(jié)要成親,撂下他這個孤家寡人如何堵悠悠眾口? 賀玨思來想去,愁緒又涌上心頭,心里又氣那人不解風情,又恨自己不是個昏君。 靳久夜也是個悶葫蘆,慣不會安慰自己,除了陪自己喝酒打架還能作甚?他就這么一個兄弟,這會子也不見了人影,輪到他一個人與齊樂之對峙,實在是不爽至極。 氣了半晌,賀玨冷靜了片刻,不由得想,眼下才剛從大朝會上下來,這時候齊樂之來見他作甚? “來人,召齊樂之進來?!辟R玨開了口。 伺候的小宮人在外間角落里隔著簾子應聲,轉頭出去,不一會兒那位傳說中人人稱頌的青年才俊便進了殿。 “臣參見陛下?!饼R樂之行禮。 齊家家主位及內(nèi)閣首輔,他們家可算是當朝最重禮數(shù)的,因而齊樂之連跪拜都顯得風度翩翩。 賀玨坐在上首,靜靜地看著齊樂之,“起來吧,有什么事?” 他倆一塊長大,打小在國子監(jiān)讀書,彼此熟識得很,齊樂之起身后就少了幾分做臣子的拘謹,笑道:“陛下,臣不日成婚,親自給您送請柬來了?!?/br>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大紅色的冊子,帶著一臉溫煦的笑容遞到賀玨跟前,“若是不便出宮,賀禮可得送到?!?/br> 本來是玩笑話,賀玨卻反常地沒有應聲,只接過了請柬,掃了一眼,“什么日子?” 齊樂之道:“阿瑤想在家過乞巧節(jié),定的十二,兩家兒都看過,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也合我倆生辰八字?!?/br> 要成親的人,臉上總是不自覺帶著笑。 往常賀玨看著也心生歡喜,今日卻覺得刺眼得很,他點了點頭,“朕記下了,若無要事便親自走一遭,但這,也說不準……” 齊樂之表示理解,“自然,陛下國事繁忙,臣都明白的?!?/br> 他也不是個笨槌,幾番交談看出了賀玨不太高興,因著幼年伴讀的情誼,年紀相仿之下,他與賀玨要比旁人親近些。 于是便多了句嘴,“陛下可是因今日大朝會吵鬧,心情不大舒暢?” 賀玨抬眼,“何以見得?” 若要深究,齊樂之問這話已然冒犯,治個揣度君心的罪也未嘗不可。 但齊樂之清楚,賀玨打小沒什么朋友,親兄弟也隔著一層爭儲的溝壑,平日里沒得親近。 因而他問了一些逾矩的話,也不算什么,就當閑話家常了。 齊樂之道:“早間在太極殿上,臣就看陛下臉色不虞了,是以借著送請柬的由頭過來問問?!?/br> 賀玨聽到這話,臉色緩和了許多,“你倒有心。” “偌大的后宮沒個主子,前朝哪個世家不急?偏偏陛下又執(zhí)拗得很,這大半年來,便連父親都在我耳邊念叨了許多回,生怕皇嗣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