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忍心么？”賀玨柔聲問。

    靳久夜搖了搖頭，坦誠道：“只是一個念頭罷了，我知道人快死時，眼前會出現(xiàn)幻覺，我可能只是做了一個幻覺里的選擇……”

    “不，你是天生善良正直?！辟R玨盯著男人的眼睛，認真道。

    靳久夜驚訝，“主子你竟然會覺得我善良？”

    他殺的人割的喉，恐怕比一般人吃的鹽都多，連老幼婦孺都不放過，居然還正直善良？

    賀玨捏了捏對方的臉，肯定道：“是，不光善良，還很可愛?！?/br>
    靳久夜不說話了，他想他的主子，大約酒喝糊涂了，開始說胡話了。

    “真的很可愛。”賀玨忍不住像個小孩子，拿額頭來碰靳久夜的額頭，心底柔軟得快化了一般。

    他嘆息道：“哥，原來你才是我的仙子?！?/br>
    靳久夜臉色一僵，聽聽，仙子這話都說出來了，看來真醉得太狠。

    “其實……主子，若是死在水里，尸體會被泡得很大，形成巨人觀，特別難看……”靳久夜很想說，他真的不是出于善良才順手推了一把那溺水的小孩。

    可賀玨不聽，立時拿嘴堵了對方，含糊道：“不許說了?！?/br>
    靳久夜無法，只能認了，好吧好吧，我就是善良的小仙子。主子說什么就是什么唄。

    第43章 他還不夠喜歡主子么。

    次日壽康宮傳來消息, 太妃服毒自盡了。賀玨聽了沒說什么，平靜地召來太常寺寺卿和內務府總管李慶余，將喪儀等事處理妥當, 對外宣稱生病暴斃, 掩蓋了服毒的真相。太妃身邊那兩個親近的宮人, 由于在宮正司表現(xiàn)得宜, 罰了薪俸職務, 受了幾十杖刑, 最后去了長安巷刷馬桶，倒也撿回一條小命。

    賀玨素來是寬容的, 對待宮人和大臣也從不苛責，怒極時罵也罵過，可真正懲治的卻很少。大約是見過先皇的凌厲手段，他總想做一些善事, 多給別人一些機會, 血腥的東西能不見就不見。

    因著太妃喪儀的緣故，靳久夜的冊封禮便沒有辦, 內務府挑了個日子，送去了貴妃冊寶，賀玨趁機大賞六宮。

    入了八月，天氣似乎愈發(fā)燥熱, 靳久夜的傷口愈合緩慢, 太醫(yī)院又用了其他的藥, 好歹有了成效，賀玨那一顆心才放下來。中秋宴不能大辦, 靳久夜不愛出席這些場合，賀玨索性就在交泰殿宴請了一些有品級的大臣, 并北齊使團為首的幾人，九公主稱病不出，靳久夜草草露了一面就回玄衣司。

    鴻臚寺那邊又遞來北齊太子的親筆書信，說是為郎笛的魯莽表示歉意，并誠摯懇請南唐皇帝陛下施以援助，尋求十七王子的下落。

    賀玨將這封信給了齊樂之，問他怎么想，齊樂之思忖片刻道：“現(xiàn)在北齊內部的情況不明，聽玄衣司那位王子的意思，約莫北齊太子腹背受敵，可既然十七王子是從北齊逃出來的，那這封書信就來得蹊蹺了?！?/br>
    賀玨點點頭，“朕不欲插手北齊的事，可他們殺害了楊國公一家，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真兇必要懲治?！?/br>
    “這是自然，但更重要的是，郎晚偽裝成白醫(yī)官，到底是什么時候調換的，真正的白小姐又去了哪里?！饼R樂之眉頭緊鎖，“陛下，那可是楊家唯一的血脈了?！?/br>
    “朕明白?！辟R玨并沒有從太妃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可見九公主只是利用了太妃內心的仇恨，這個女人心機深沉，讓人不得不防。

    甚至她能知道南唐這么多事，她的目的當真只是來追殺郎晚么，或者背后還有其他的陰謀。還有楊家，到底跟日月神殿是什么關系，按照他們的規(guī)矩，楊國公的死未免太蹊蹺了些。掏心，聽起來十分殘忍，可又讓人忍不住多想。

    “近些日子驛館那邊可有異動？”賀玨問。

    齊樂之領著京畿衛(wèi)禁軍看守北齊使團等人，平日里與他們接觸最多，他搖了搖頭，“這大半個月來一如往常，郎晴除了一日三餐，很少在眾人面前露面。而近幾日，甚至連房門都不出了，都是侍女送飯到她屋里……”

    “這么說，你有幾日未曾見到郎晴了？”賀玨警覺道。

    齊樂之也醒過神來，“陛下以為郎晴會逃走？”

    賀玨只看著不言語，齊樂之便回憶了一下，“有四五日了，臣這便回驛館查看?！?/br>
    “嗯。”賀玨神色不辨喜怒。

    交泰殿正殿上還一派和樂，北齊使團里有好酒的，還跟南唐的大臣彼此拼酒，一杯連著一杯，嘻嘻哈哈，看起來沒有絲毫隔閡。

    賀玨不欲再回席上，便從側殿走了出去，張福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

    前頭一個黑影躥了過來，張福幾欲上前護住賀玨，可廊上宮燈照著，那人撲通跪地，呼吸急促。細瞧，是個暗侍衛(wèi)。

    “陛下，影衛(wèi)大人請您速去玄衣司，郎笛有重大交代?！?/br>
    賀玨手里還捏著北齊太子的親筆書信，也就在這一瞬間，他腦子里像是有一道光閃過，突然想到一個被忽視的問題，這位太子似乎對他的親meimei只字未提，關心一個宗室外臣都比九公主來得要多。

    若說楊家滅門慘案是北齊勢力背地里做的，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郎曜不提賀玨還能理解?？衫汕缱鳛橐粐?，在西京待了月余連人身自由都沒有，幾乎等同于質子的處境，難道郎曜不應該有所表示么？

    即便雙方不在同一個黨派，甚至私底下兵戎相見都有可能，但面對南唐，他們便是同一個位置的人。論北齊太子的頭腦，不至于鬧出這等有失體面的笑話，那么就只有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