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玨知道齊樂之不是一個自夸自大的人, 既然能在奏報上讓他等結(jié)果，那必然是信心十足的。

    連日來的陰云總算散開了些, 賀玨從積壓的朝政與國事中抽離出來，赫然發(fā)現(xiàn)日子過得飛快。勤政殿已經(jīng)燒上了地暖，他也裹上了襖子，入了冬, 天氣一日比一日寒。

    出了勤政殿, 冷風(fēng)便直往臉上刮，往脖子里鉆, 南唐冬日的冷不比北齊，是一種陰冷，冷到骨子里那種。

    “陛下，今日是冬至, 按老規(guī)矩, 是要吃餃子的。”張福提醒道。

    “都到冬至了？”賀玨恍惚地想起, “近些日子靳久夜在做什么，朕似乎許久沒有看到他了?！?/br>
    張福笑道：“影衛(wèi)大人在御膳房, 給陛下您包餃子呢?！?/br>
    “包餃子？”賀玨不可避免地想起當(dāng)初那一碗番茄蛋花湯，當(dāng)時他沒喝上兩口, 可后來拉了兩天肚子，這事偷偷忍下沒跟靳久夜說。但對靳久夜做吃的這件事，賀玨簡直心有余悸，這會兒聽到張福的話，只有一個念頭，靳久夜包的餃子，能吃嗎？

    沒過多久，黑衣男人果然提著一個食盒來到勤政殿。兩人到了膳桌上，賀玨盯著那個食盒，心里直打鼓，能吃嗎？能吃嗎？還是一定要吃嗎？

    靳久夜沒察覺到賀玨的心思，自顧自端出兩大盤煮好的餃子，并兩碟蘸料，拿了筷子遞到賀玨手里。

    賀玨握著筷子，頂著眼前熱氣騰騰，看起來十分美味的餃子，半點下不了手。

    靳久夜問：“怎么了？”

    賀玨勉強笑了笑，“都是你做的??？”

    “是?！苯靡苟亲釉琊I了，可賀玨不先動筷子，他也不能動，只能眼巴巴瞧著賀玨，“主子，你快吃吧?！?/br>
    那樣子，實在像個搖著尾巴等著主人喂食的大型犬。

    賀玨認(rèn)命了，夾起一只餃子，一口塞進嘴里，本等著味蕾遭受暴擊，他甚至做好了拼死也要咽下去的準(zhǔn)備，結(jié)果沒想到，居然……居然是好吃的？

    賀玨眼睛都亮了，不可置信地看向靳久夜，男人哪管他什么心情，待主子動了筷子，第一時間往嘴里塞了三四個，暴露了狼吞虎咽的本質(zhì)。

    “這兩個月，你廚藝大有進步??！”賀玨忍不住贊了一句，然后又夾起一個沾了一下調(diào)料，然后往嘴里一放……

    毫無準(zhǔn)備！他難以掩飾地嘔了一下，臉都綠了。

    “這蘸料是你調(diào)的？”賀玨猙獰著臉，實在無法咽下去。

    靳久夜在百忙之中抬起頭，“嗯，是屬下調(diào)的?！?/br>
    賀玨憋了一會兒，忍不住去倒了茶水，就著囫圇吞進了肚子。好一會兒，緩過勁來，靳久夜已經(jīng)吃了十來個，盤子光了一半，個個都沒沾調(diào)料，直接往嘴里塞的。

    賀玨立刻就明白了，這小子分明知道那蘸料不能吃，偏偏不提醒朕。

    “好啊你，朕的影衛(wèi)大人，你故意坑朕呢！”賀玨沒好氣地瞪了靳久夜一眼，靳久夜無辜地看著主子，一雙沉黑的眼眸干凈得沒有半點雜質(zhì)。

    賀玨沒了脾氣，伸手捏了一下男人的臉頰，“膽子愈發(fā)大了，廚藝也沒有長進，偏偏還拿來現(xiàn)?！?/br>
    他的語氣寵溺，也沒有真的生氣。

    靳久夜就眨了眨眼，“主子今日心情好？”

    賀玨再次指著盤中的餃子問：“這個當(dāng)真是你做的，就憑你那廚藝？”

    靳久夜沉默了一下，說：“餡兒是屬下剁的?！?/br>
    “呵，果然?！辟R玨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你也就會使刀，餡兒剁得不錯，細膩有彈性。”

    “皮兒是吳掌事揉的面，餡兒的味也是他調(diào)的……”

    “敢情你就剁了幾下刀？”賀玨哭笑不得，“也膽敢說自己包的餃子？”

    靳久夜這就不同意了，“屬下也包了幾個，就是不成樣子，被我自己吃了?！?/br>
    “唉，可惜朕沒嘗到，你包成什么樣子了？“賀玨好奇地問。

    靳久夜埋頭，“不好看。”

    “朕知道不好看，就是想問問到底不好看到什么地步。”

    男人的頭埋得更低，“主子就別問了?！?/br>
    那聲音小小的，好像還帶了一絲委屈，賀玨樂呵呵地笑了，看著男人半晌，心里涌動出無限的愛戀之情。

    “夜哥兒啊，朕覺著你好像變了一點。”兩個多月晃眼而過，賀玨忙于朝政極少閑下來與靳久夜相處，靳久夜的傷好得七七八八，除了嚴(yán)重的還沒脫痂，其他的只留下一道微淺的痕跡。

    若不是今日得了齊樂之傳來的好消息，他根本分不出心思來過冬至，可就這么跟人待在一塊兒，他靜下心來看靳久夜。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個男人好像比以前多了那么一絲人情味。

    “屬下哪里變了？”靳久夜認(rèn)真地問道。

    賀玨看著他，好像從他眼里看出了一兩分在意，“就是感覺。”

    靳久夜默，賀玨又想了想，“朕也說不出。”

    過了幾日，前線的戰(zhàn)報又傳了回來，齊樂之在奏折中寫道，玉石關(guān)大捷！賀玨高興得大宴群臣，給了齊家不少賞賜。入了臘月，宮中開始準(zhǔn)備起年節(jié)，各世家府里也開始采買，連朝會也歇了，除了一旬一次的大朝會，便是隔日上一次早朝。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等待邁入新的一年，長公主還特意來問齊樂之是不是能在年前回京。

    賀玨想了想回答，玉石關(guān)修整不了多久，約莫能趕在除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