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顏卿輕點著頭：“到時就要勞煩郡主為五姐cao持了?！?/br>
    丹陽郡主笑了笑：“這算得了什么，我就是覺得北戎無故來侵實有些蹊蹺，自皇祖父在世時將北戎逼退秦州境外，這都多少年了，他們也未曾有過什么異動，怎就突然敢來侵犯?！彼龑嵱行┫氩幻髌渲械墓之愔?。

    姚顏卿想了想，道：“到西京后總會得知緣由，雍王自到了西京傳過五封信回京，倒未曾提起北戎來侵的緣由?！?/br>
    丹陽郡主抿了抿薄唇，道：“如此說倒更蹊蹺了，圣人此番讓你去往秦州，你怕是難做了，雖說雍王與你交好，可他真若生出謀逆之心，必會將你扣在秦州不放。”丹陽郡主眼中帶了幾分憂色，她倒不怕姚顏卿會折在西京，她觀人從未有錯，雍王待姚顏卿卻有十分真心，只是怕雍王一但生事，他無法自處。

    姚顏卿眸子沉了沉，低聲道：“雍王不會有反心，若我離京后京中生出什么流言蜚語，還請郡主來信告知?！?/br>
    “你到對他有信心?！钡り柨ぶ骷t唇輕挑，似笑非笑的說道。

    姚顏卿淡淡一笑：“非我對雍王有信心，只是他實無謀逆的必要?！痹谝︻伹淇磥恚和蹼m不善謀，卻也不是一個蠢人，他雖受晉文帝猜忌，可到底父子之間未曾撕破臉面，此番他若得勝回京，雖有方昌盛分去他的榮光，可他聲勢必也會漲，何故又要去做這樣的糊涂事。

    第160章

    因為糧草隨行，路上不免耽擱了一些功夫，姚顏卿抵達(dá)西京時已是九月十三，正是戰(zhàn)事最緊要的關(guān)頭，雍王使了人來前來相迎，又安排了兩個小兵留在姚顏卿身邊服侍。

    姚顏卿見那兩個小兵年歲不大，便閑聊一般的開口問了幾句，得知雍王和方昌盛如今正在城外迎敵，心中一動，便問道：“北戎如今還余多少人馬？”

    其中一個小兵回道：“約還有七萬人馬，大人放心，有雍王殿下坐鎮(zhèn)西京，保管他們攻不進(jìn)城內(nèi)。”

    姚顏卿聞言長眉一皺，為這一戰(zhàn)，圣人命晉洲出兵五萬以支援秦州，秦州本地尚有三萬人馬，以八萬將士御敵自不會讓西京城門大破，只是北戎此番傾巢而出，不惜以命相搏，僅僅只為了攻進(jìn)西京，不免太過蹊蹺。

    姚顏卿蹙眉沉思，忽兒聽外面?zhèn)鱽硪魂囌埌猜?，不用想也知是雍王回營，當(dāng)即要起身去迎，卻見帳子被挑起，雍王已走了進(jìn)來，他身穿銀黑胄甲，胄甲上血跡斑斑，束發(fā)戴冠，腰間懸掛一柄長劍，身上血腥之氣極濃，迎面走來森然之氣油然而生，令人懾魄驚魂。

    “臣姚顏卿見過雍王殿下。”姚顏卿起身見禮，腰身未等彎下已叫雍王伸手托起，他似知自己身上氣味并不好聞，把人托起后便送了手，避到了一旁，笑道：“原想著去迎你，誰知那些不識趣的一早便來偷襲?！彼f完，抬手揉了額角。

    姚顏卿見他面容憔悴，便道：“王爺若覺乏累不妨先回營帳歇息?！?/br>
    雍王挑起長眉，笑道：“五郎以為這是哪？”

    姚顏卿一怔，他進(jìn)城后便被安排在了這個帳中，只當(dāng)是雍王為他提前備下，如今聽他這話，倒好似自己鳩占鵲巢一般。

    雍王朗聲一笑，道：“這段時間實是無暇分身，五郎若不覺得委屈，便暫睡我這營帳之中可好?！?/br>
    姚顏卿干笑一聲，自不好在將士面前駁了雍王的話，雍王見他不語，便當(dāng)是默認(rèn)了，當(dāng)即含笑與姚顏卿道：“我先去洗漱一番，稍后與五郎一道用膳?！?/br>
    姚顏卿輕點著頭，就見雍王起身離開，不免生疑，問一旁的小兵道：“王爺不在帳中洗漱，這是去了何處？”

    那小兵眨巴著眼睛，用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道：“王爺自是去河邊了?！彼肓讼?，以為姚顏卿一路風(fēng)塵仆仆，也是想洗漱，便道：“大人可是想沐??？”他瞧著姚顏卿的身子骨，覺得他大抵受不得涼，便一臉為難的道：“還勞煩大人稍等一會，待飯煮好以后小的讓人燒些水來?！?/br>
    姚顏卿臨近城前已在驛站洗漱過了，自無需讓這小兵再去燒水，他笑了笑，道：“不必麻煩了，我問你，方總督可回來了？”

    “您說方將軍吧！將軍尚未回營，今該輪到將軍守城，大人若有事找將軍，小的可替大人傳話。”

    “不必了，你且下去吧！”姚顏卿搖頭說道，支在椅背上的手一揮。

    “那大人有事再喚小的，小的在外面候著。”那小兵輕聲說，帶了另外兩個人出了營帳。

    姚顏卿待人走后，身子懶懶的朝后一仰，他連著多日的馬，身子骨不可謂不披發(fā)，這一歪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雍王從河邊回來，進(jìn)了營帳便瞧見這副牡丹春睡圖，眼中之色頓顯柔和。

    他腳步放輕，走到姚顏卿身邊，俯身瞧了半響，眸中笑意一閃而過，待想伸手將他垂落在前身的墨發(fā)撥到一旁時，姚顏卿身子微微一動，從椅背上滑了下來，這一滑，人便醒了過來。

    姚顏卿一睜眼，面前放大著一張臉，不免唬了他一跳，忙坐正身子，想要起身，雍王卻抬手壓在他肩頭，含笑道：“若累了，便去軟塌上瞇一會，待飯菜好了我再喊你。”

    姚顏卿眼底閃過一抹窘色，清咳一聲，道：“臣失禮了?！?/br>
    雍王難得見他露出窘態(tài)，不免失笑，道：“五郎只當(dāng)這營帳是自家便是。”

    姚顏卿笑而不語，臉上神色一正，與雍王道：“圣人命臣為監(jiān)軍，待戰(zhàn)事結(jié)束后隨您一同回京?！?/br>
    雍王自也接到了旨意，他輕點下頭，眼底劃過一抹譏諷之色，對于圣人的用意他自是一清二楚，無外乎是疑心又起罷了。

    “五郎離京時京中可有興起什么謠言來？”雍王直言問道，在姚顏卿面前倒不曾有所忌諱，他因估計圣人所想，自離京后并未在私下與人有過書信往來，是以對京中事知之不詳。

    姚顏卿嘴角勾了勾，道：“臣離京不過三日，京中便傳來消息，承恩侯病逝。”

    雍王長眉一挑，道：“這爵位怕是該落到他家長子身上了?！?/br>
    姚顏卿意態(tài)閑閑的道：“倒也未必，離京前刑部尚未查明祁九郎的死因。”

    雍王聞言輕笑一聲：“刑部辦事素來仔細(xì)，想來定會仔細(xì)查明祁九郎的死因，還他一個公道。”

    姚顏卿唇角翹了翹，若非圣人授意，刑部絕不會把祁九郎的死拖至他離京尚未查出兇手。如今承恩侯一逝，祁九郎的死因必將水落石出了。

    “借王爺吉言，想必如今刑部也該查明真相了。”

    雍王面色如常的微笑：“百密終有一疏，承恩侯不幸病故，皇祖母怕是受不得這樣的打擊，只可惜我一時無法回京勸慰她老人家?！?/br>
    姚顏卿瞧了雍王一眼，低笑一聲，沒有言語。

    “我叫人煮了一些菱角來，這個時節(jié)正是鮮嫩，一會你嘗嘗可還合口，若喜歡，明日我再叫人采些來?！庇和鯗芈曊f道，如今西京糧食不足，幸好入了秋，碩果連連，倒可解一時之困。

    姚顏卿輕應(yīng)一聲，略沉吟了片刻，方道：“自戰(zhàn)事一起，到如今已有數(shù)月，圣人一直為秦洲百姓憂心，臣聞北戎此番傾巢而出，王爺覺得這一戰(zhàn)可能將北戎人盡數(shù)殲滅？”

    雍王唇邊笑意一頓，笑意隨即斂去，沉聲道：“這幾月來北戎?jǐn)?shù)次攻城，說起來也頗為蹊蹺，他們目的似不是攻占西京，而是在拖耗我們留在西京的時間?！?/br>
    姚顏卿聞言眉頭一皺，說道：“王爺何出此言？”他想問的是，為何有此蹊蹺他卻未上報于圣人，只是見他面有肅殺之色，便將這話咽回了腹中。

    雍王薄唇勾著冷笑：“今早天未亮，北戎人便攻城，我率軍抗敵，本追出了城外，而北戎人卻不正面迎敵，只知逃竄，我早前倒未曾心疑他們所為，只是三番五次如此，不免叫人不解。”

    “臣聞如今北戎只余七萬左右人馬，他們?nèi)舨幌牍コ?，又因要以命相搏。”姚顏卿實想不明白這其中的怪異之處。

    雍王笑意淡淡，他突然起身走向了姚顏卿，雙手撐在座椅扶手的兩側(cè)，聲音壓低了幾分，道：“五郎覺得八萬大軍困于西京對京城而言意味著什么？”他說完，坐到了姚顏卿身側(cè)，閉目養(yǎng)起神來。

    姚顏卿眸中難掩驚愕之色，他素來聰慧，雖不懂行軍打仗，可善謀，幾乎一瞬間就聽懂雍王話中的意思，秦州與晉洲兩地距離京城無疑是最近地方，若京中有人生事，秦州與晉洲必將率兵而上，而如今晉洲的士兵幾乎都來到秦州抵御北戎入侵，一旦有人真的生事，晉洲無兵可用，唯有秦州可率兵回京，可一點秦州兵力撤出，北戎便會攻入西京，從西京直搗皇城。

    以雍王所言，北戎只知挑釁，卻不正面進(jìn)攻，若無天大的利益相誘，北戎王怎肯拿北戎將士的性命來做此等無用之事，姚顏卿想到了此番雍王所要糧草的舉動，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