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這個?！崩枨宕蜷_身邊帶著的光腦，向白羽的地址發(fā)去一份資料, 上面詳細地寫明了高維計算機的構想。

    白羽的大腦和他的光腦的連接還沒有達到可以發(fā)送圖片的程度，文字指令也只能從白羽向光腦正向發(fā)送，無法逆向獲取信息。他打算再次慢慢挪到房間中央那臺光腦面前的時候，黎清卸掉了自己方才在光腦上建的防火墻, 將屏幕調轉半圈, 對著白羽。

    “你直接入侵過來, 在我的屏幕看就行了，少走動?！?/br>
    “好?！卑子鸷唵蔚貞艘宦暎又鴮Ｗ⒌乜雌鹳Y料來。向來一目十行的他這次看得尤其緩慢，甚至在翻到后面幾頁的時候又倒回去看。

    黎清安靜地坐在一旁等, 不催促也不指點，盡管白羽的所有疑惑他都可以解答。因為他深知自己的思路并不是唯一, 也不一定是最正確的, 白羽也許能發(fā)現(xiàn)他想不到的問題和捷徑。

    良久，資料滑動到了最后一頁，白羽的目光終于從屏幕上收回來。

    他不言不語地盯著黎清, 眼里是純粹直白的佩服，好一會兒，他才感嘆一聲：“真是天才的設想?！?/br>
    “但是材料是一個天大的難題——現(xiàn)有的光腦cpu核心元件只能粗略地區(qū)分出十種波段的光線，現(xiàn)有的算法和程序就在這個硬件框架下編寫。要實現(xiàn)我設想中的算法，元件對電磁波長的區(qū)分精度要精確到一納米，而且適溫范圍要廣，韌性和強度必須好，強脈沖下不能被擊穿……”

    黎清一口氣說完，垂下眼睫，聲音小了下去?！安牧峡茖W院的副院長告訴我，這種元件目前沒有。我設定的各項指標都壓著材料科學中‘完美不存在理論’的準線，理論上講，是有著存在的可能性的。但是他很肯定地告訴我，理論是理論，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銀河系中尋到這種材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br>
    白羽眼里的光黯了一瞬。算法是肯定不能動的，沒有材料就只能改動硬件設計，讓它能夠滿足軟件的需求。可問題是，他剛看了黎清的設計圖，實在無法找出任何可能改進的地方。

    計算機的建造同樣需要時間，即使有材料，這么復雜的構造也不一定能在一年之內(nèi)完成。也就是說，除非出現(xiàn)奇跡，他白羽死定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在心里長嘆一口氣，想到反正就是一死，從來沒有過希望，又怎么會失望。

    即使得知無法實現(xiàn)，白羽依舊對黎清提出的方案很感興趣，內(nèi)心期待著能夠參與它的研發(fā)過程。如果能整理出一個完整的、可實現(xiàn)的計劃，即使因為材料問題無法變成現(xiàn)實，他也知足了。沒準哪一天奇跡出現(xiàn)，就算那時他已經(jīng)歸于塵土，他留下的東西也能讓更多像他一般的靈魂飛向自由。

    “艾薩克，可這個問題怎么解決？”不知何時，白羽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氏。困于囚籠的重病少年拋棄了對黎清的懷疑和那一絲黑暗的嫉妒，將他視為可以互相信任交流的同伴。

    “我現(xiàn)在只連接了一部分腦部神經(jīng)到光腦上，腦內(nèi)電信號轉換為光信號再輸入光腦的過程時常出現(xiàn)失真。后來在我改進之下，好不容易被糾正了，但每次轉換的時候都會出現(xiàn)神經(jīng)刺痛。不僅如此，目前做得最好的情況只是單向傳輸，根本不能實現(xiàn)同步?！?/br>
    白羽伸手撥了一下遮住視線的長發(fā)，專注地cao控著光腦向黎清發(fā)送著文字消息?！鞍汛竽X構造和神經(jīng)信號的瞬時活動輸入光腦，需要長時間的同步。這且擱置一旁不說，到底用什么數(shù)學方法可以將人腦復制到信息世界中？環(huán)算法肯定不行——”

    “微聯(lián)結?！崩枨宕驍嗨?，抬起頭來，眼神清明透亮。

    白羽愣了一秒，甚至忘了自己要通過光腦傳遞消息、要盡量少說話，嘶啞的聲音瞬間拔高叫了起來?！澳阏f的是那組——那組粒子對撞的數(shù)據(jù)？”

    黎清點頭默認，對他反應這么大有點驚訝。不過接下來白羽說的話讓他更加訝異。

    “你也給它取這個名字？”白羽激動地叫喊道，手指不由自主地貼上玻璃?！拔以缇椭滥墙M數(shù)據(jù)有些不對，那次粒子對撞聚焦點附近的偏移絕對不是偶然！咳咳……”

    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但和之前不一樣的是，就算病痛折磨著他每一根神經(jīng)，白羽眼里仍然有著褪不去的狂熱光芒。

    “你冷靜一下?！崩枨迓牭剿纯嗟目人月?，因為之前取名的小默契不由自主掛起的微笑轉瞬即逝。他屈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玻璃上輕叩幾下，有些警示的意味。

    “白羽，你現(xiàn)在尤其得注意。若你死了，我可找不到第二個人和我討論微聯(lián)結這種堪稱玄幻的玩意兒。”

    “好。”白羽噤了聲，不再說話，還是像方才一樣用光腦回答。

    他想活。自出生以來，求生欲第一次洶涌澎湃如同海浪，壓過了一切的痛苦與迷惘。

    “它好像聯(lián)結了什么……不，應該說那次實驗只是一次外在的表現(xiàn)，它的本質就是一種聯(lián)結。我從那時就知道，它一定有另一組數(shù)據(jù)，但我沒法找到。我尋遍了全銀河的科學數(shù)據(jù)庫，甚至將時間從過去一直延展到現(xiàn)在，可惜一無所獲。你說你有另一組數(shù)據(jù)？在哪里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