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榮幸聽到你這么稱呼我——叛徒，這說明我的間諜工作非常出色，以至于你現(xiàn)在依舊認為我曾經(jīng)是帝國的一員。我當然不是叛徒，因為我從未向帝國效忠?！?/br>
    “是我們輸了。”喬納森說，他的眼里依然閃著憤怒和不屈的光芒?！拔艺J輸?，F(xiàn)在你要干什么？你盡可以殺掉我，結束這場戰(zhàn)爭，因為你無比強大神秘，我們在你面前就像待宰的羔羊。你還跟我費什么話？”

    “不，喬納森，你還沒有認輸?！崩枨逯币曋蹏獛浀难劬Γ谄渲锌吹搅藙倧姾椭艺\，那種視死如歸的情緒愈發(fā)強烈。他笑了起來?！皢碳{森，你以為你是誰？為帝國捐軀的烈士嗎？沒錯，帝國確實會認為你是忠誠的、高尚的戰(zhàn)士，帝國的史書也會如此記載——誓死保衛(wèi)卡斯塔，在邪惡強大的蘭斯洛特的折磨下依舊沒有屈服？”

    “可是以后不會有帝國的史書，喬納森。幾百年之后的學生會在課堂上寫道：帝國前元帥喬納森是一個愚忠者，一個被封建制度犧牲的可憐人，他是那個時代局限性的集中體現(xiàn)?！?/br>
    黎清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岸悖驳拇_是的?！?/br>
    喬納森覺得他看上去非常傲慢，卻又傲慢得理所應當，似乎他本應高高在上地站在歷史之上，低頭向被時代淹沒的可憐人投去同情的目光。喬納森的瞳孔微不可察地鎖了一下，用已經(jīng)有細細皺紋的手指攥緊了衣角。

    “喬納森，你在帝國這么多年，難道沒有看到它的內部早已腐爛殆盡了嗎？貪污，剝削，壓迫，等級森嚴……經(jīng)濟在戰(zhàn)前就面臨崩潰，只能持續(xù)從外圍星系壓榨貧民們最后一點血液來供給帝都，你敢說你沒有看到嗎？”

    “軍人的職責是保家衛(wèi)國，不是干政——”

    “那不是軍人，那是殺人機器?！崩枨逭Z氣堅決地打斷他?！笆谷顺蔀槿?，而不是動物的品質是獨立的思考，你放棄了這一點，只因為思考的結果讓你恐懼。你不愿背負叛徒的名聲，只想當個悲劇英雄，我說得對嗎？”

    “是的，我們輸了，我們將要走向滅亡，那又怎么樣！”喬納森絕望地低吼道：“只不過因為一個昏君，那個自以為是的克.隆人！現(xiàn)任的陛下能夠做出正確的決定，如果你留在帝國，難道它不會再延續(xù)千年嗎？”

    “我？”黎清指著自己，他臉上帶著一絲驚奇的笑容，似乎被這段話很好地娛樂了?！皢碳{森，你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可沒辦法使這個已經(jīng)爛到骨子里的政權延續(xù)千年。你依舊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就算它再茍延殘喘一百年又能怎樣？之后它依舊會被時代的車輪碾壓成碎片，甚至以更加血腥暴力的方式。它總是要滅亡的，喬納森，這才是正確的道路。”

    “你想讓我做什么？”帝國元帥顫抖著低聲問道。

    “投降?！?/br>
    “無條件的？”喬納森覺得自己的胃像裝滿了冰冷石頭一樣難受。

    黎清走到他面前，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臺光腦。“當然，我們會遵循星際戰(zhàn)爭公約妥善對待俘虜?！?/br>
    “我拒絕投降?！眴碳{森最后鼓起勇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這時他們已經(jīng)被共和國的第三軍團圍困了一天，而帝都下達的命令是死守?；实蹧]有說要守多久，因為高層也沒有辦法抽調更多的人手。

    時局已經(jīng)無解，喬納森的下屬軍心渙散，而他也開始動搖，只要眼前這個青年再多勸說他一句，那將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會成為帝國史上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不抵抗投降的元帥。

    他衷心希望蘭斯洛特能在他改變主意之前失去耐心，直接擰斷他的脖子。這樣，他就能像預料之中那樣死去。但他知道這個青年不會，他早就看出了他的本性。他不是一個崇尚暴力的鐵血軍人，而是一個心思縝密的學者，他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和計謀。

    果然，黎清沒有暴怒，他以稱得上溫柔的語氣說：“你會投降的，喬納森。如果你打算奮戰(zhàn)到底，請不要牽扯上你的部下，也許他們不想戰(zhàn)斗，只想回家。他們的父母可不打算保衛(wèi)皇權，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在空蕩蕩的屋子里翹首期盼他們歸家，他們的孩子大多還未成年，他們的妻子或者丈夫不想失去自己的伴侶……”

    他停頓了一下，看見喬納森的眼睛灰暗下去?！跋胂肽愕膶O子，喬納森，我記得你的兒子已經(jīng)戰(zhàn)死，他應該不希望失去所有親人，他寧愿能經(jīng)常去監(jiān)獄探望他的爺爺，不愿你死在這里，被史書稱作愚忠的將領?！?/br>
    喬納森猛地抬起頭來，黎清繼續(xù)平靜地說道：“他叫艾弗里對吧，我還記得他。那真是一個聰明的男孩，非常有天賦。如果你投降，盡管你仍然會進軍事監(jiān)獄，不過會減刑，共和國更不會虧待你的家屬。等你坐完牢出來的時候，你或許能看到他成長為一個優(yōu)秀的航天工程師。”

    他說到這里，走近喬納森，在他面前蹲了下來。青年把手里的光腦遞給他，攝像頭正對著帝國元帥，光腦上開著視頻會議，共和國的高層正隔著數(shù)百光年等待喬納森的答復。

    “喬納森，君王不值得你這樣做。”黎清輕輕地、誠懇地說：“為真實正確的東西而戰(zhàn)斗吧，為了孩子和未來。”

    帝國元帥用顫抖的手扶住那臺光腦，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他咳嗽了幾聲，那聲音像一個破舊的風箱?！澳阙A了，蘭斯洛特?！彼D難地開口。

    “我，溫德沙帝國伯爵、國防軍元帥、卡斯塔戰(zhàn)場最高指揮官羅伯特·喬納森，代表第七軍團地面部隊與空天部隊全體軍官和士兵，放棄抵抗的權利，向開普勒共和國國防軍無條件投降?！?/br>
    “謝謝，喬納森?！崩枨搴仙瞎饽X，禮貌地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