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不再與他糾纏，轉(zhuǎn)而向皇帝提議道，“陛下，看來七皇子是做不了什么主了，不如發(fā)國書于商國，將商國所查的線索，每三日交往楚國一次，再由陛下派人，到各珺核查，商國太子殿下一個人，難免被人蒙逼，雙管齊下，那些陰暗小人，必定無處躲藏?！?/br>
    這個主意自然是謝靈提出來的，謝靈不便大出風(fēng)頭，引人注意，就讓連嶼在朝堂上得意幾日，今日才讓老侯爺站出來切中對方要害。

    商國jian細(xì)一事，至始至終都是謝靈等人在負(fù)責(zé)，其中細(xì)節(jié)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當(dāng)時雖然給連晉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由于時間緊迫，還有許多細(xì)枝末節(jié)沒有管它，但這些早晚會成為楚國的弱點(diǎn)。

    連晉在楚國的勢力并沒有被完全鏟除，而老侯爺提出的核查，正是針對這個，既然一時查不出來，那就一遍一遍的核對，總會找到漏洞。

    上次剩下的那些，都是連晉最精銳，最得力的部下，只要除了他們，楚國的內(nèi)憂也就更小。

    既然連晉把責(zé)任全部推到商國世家身上，恐怕他現(xiàn)在還在嘲笑楚國給了他一個借口。

    那楚國就逼他拿出證據(jù)，這段日子他一直在對付商國各世家，至于世家作亂，覬覦楚國的證據(jù)，他并沒有準(zhǔn)備好。

    在謝靈意識到商國在拖時間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到這點(diǎn)，你借我的東風(fēng)，那我就斷你的臂膀。

    這些日子，謝靈已經(jīng)向皇帝調(diào)配了許多人手，在加上謝家自己在各地的人脈，已經(jīng)熟門熟路的在各州郡布下一張大網(wǎng)，等著收網(wǎng)的一日，大魚小魚全部都不放過。

    這就是陽謀，連晉既然‘光明正大’的把世家推出來當(dāng)替死鬼，他也不能全身而退。

    為了把謊言變成現(xiàn)實(shí)，不讓楚國拿到是他這個商國太子安插jian細(xì)，那他就必須要壯士斷腕，自己斷了還在楚國的人手的后路，甚至連商國內(nèi)他自己的勢力也要清洗一遍，以免楚國拿到證據(jù)。

    逼連晉幫著楚國，斬斷后路，這招不可謂不狠，況且還是用的和之前一樣的法子，甚至更為明目張膽，可是對方卻掙不脫。

    當(dāng)日皇帝也為謝靈統(tǒng)籌大局的信心所震動，雖然自己忌憚他，但不可否認(rèn)，謝靈入京以來，做的都是利國利民之事，除了救謝運(yùn)一事有些許私心之外，皆是為國考慮。

    皇帝問謝靈道，“你怎么確定連晉一定會接受這個條件？”

    謝靈道，“除去世家的枷鎖，是商國皇室百年來最大的愿望，他若想以后能隨心所欲的完成他的野心，就必須除掉這些隨時會反對他，除掉他的世家?！?/br>
    這個的確是商國最痛苦的地方。

    而楚國最為自豪的就是團(tuán)結(jié)和在危難時刻大家的凝聚力，這是外敵最為害怕的東西，而細(xì)作往往就是破壞這些的利器，這個，楚帝心中也很清楚，就算是讓連晉占點(diǎn)兒便宜，這個憂患也不能不除。

    “你說的有理，朕就給你人手，你去安排吧。”

    謝靈謝恩。

    心中有天下，才能統(tǒng)籌天下，太傅，你果然給朕教好了曠世之才。

    最后，皇帝問道，“朕的幾個兒子各有千秋，你為何選擇輔佐珺王?！?/br>
    這個問題很危險，不是問問題的人危險，而是回答的人很危險。

    若是承認(rèn)了輔佐珺王，那就是與皇子勾結(jié)，皇帝隨時可以治罪謝靈，若是不答，就是欺君，若是答不好，也是找死，因?yàn)榛实墼趩柍鲞@個問題的時候，他在心中已經(jīng)認(rèn)定了什么。

    謝靈卻也不急不躁，只說，“燁王雖然正直，卻優(yōu)柔寡斷，只能守成，陵王心術(shù)不正，非明君，若是他日楚國征戰(zhàn)天下，二人不可為君，珺王殿下穩(wěn)扎穩(wěn)打，有魄力，有才能，最重要的心中有百姓，所以臣愿意追隨他?！?/br>
    皇帝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二人無言對峙片刻。

    “若是未來的楚帝不是珺王，你是不是不愿追隨未來楚帝?！?/br>
    謝靈深深一揖，朗聲道，“在謝靈心中，楚國，凌駕于任何人之上，相信陛下的選擇，是會對楚國最好的選擇?！?/br>
    “你下去準(zhǔn)備吧，讓姜瑜也準(zhǔn)備準(zhǔn)備，這個重任，還是交給他負(fù)責(zé)，你們相互配合，一定要清除連晉的爪牙?！?/br>
    “臣領(lǐng)旨?！?/br>
    而今日朝廷上所發(fā)生的事，一切都如所料，老侯爺適時提出此事，連晉不得不接。

    連嶼也明白其中關(guān)節(jié)，也能猜到此舉的用意，也不再說話，等著楚帝開口決斷。

    一些大臣突然明白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走了，心中羞愧，還是暗暗欽佩老侯爺一出手就是殺招。

    這事本來就是個尷尬的事，不好太重，會引起戰(zhàn)事，也不能太輕，引起天下人不滿。

    都以為連嶼無計可施，卻不知他心中涌起的，是喜悅。

    皇帝聽了半天，終于開口了，“如鎮(zhèn)南候所言，太傅，相國，準(zhǔn)備擬國書，即刻發(fā)往商國?！?/br>
    在旨意下達(dá)的那一刻，一直觀察著連嶼的謝靈，發(fā)現(xiàn)連嶼在那一刻出現(xiàn)了放松的神態(tài)，而下一刻又被挫敗所掩蓋。

    心道，連晉，看來你的敵人，不止商國世家啊。

    此事敲定，連嶼自然是自動退場，朝堂之上，還在商議調(diào)動兵馬一事，萬一談崩了，兩國難免會有兩軍對壘的局面，楚國不能沒有準(zhǔn)備。

    謝靈雖然從小由謝老太傅教導(dǎo)，又在國子監(jiān)，皇宮內(nèi)，甚至學(xué)宮學(xué)習(xí)過，但是要學(xué)的太多，到底是經(jīng)驗(yàn)不足。

    這次一些常年歇在家里的老將，也被叫到朝堂上來，聽他們分析局勢，安排軍隊(duì)，大有益處。

    那些文臣只能插嘴一些軍馬糧草之事，大多被罵的狗血淋頭，這些將軍們，可是痛快不已。

    對這些事感興趣的，都是些年輕人，珺王對軍務(wù)雖有了解，但是并不系統(tǒng)，謝靈也是差不多，二人兵書讀的多，但還沒親自上過戰(zhàn)場。

    小侯爺看的眼熱，但是一湊過來，就被人拍了出去，一時間朝堂上熱鬧的很。

    早朝剛剛散場，義寧公主已經(jīng)出宮，邀請長公主入宮賞花。

    老侯爺和小侯爺一起出宮，一路上小侯爺都沒說話，老侯爺也不管他。

    回到府中，小侯爺卻跟著老侯爺一起到了書房。

    老侯爺先自顧自坐下，“說吧，你有什么事。”

    “爺爺，和連晉交接的事，一定需要一個人去管理所有事宜，我想去。”

    “陛下已經(jīng)有人選了?！?/br>
    “左不過是謝靈或者是姜瑜，他們都是文職，這事又不是打仗，我想去歷練歷練，讓我和他們一起去，我會好好配合他們的，況且我小侯爺?shù)纳矸?，還能鎮(zhèn)得住場面。”

    老侯爺?shù)?，“你拿什么?zhèn)場面，用你后院那只狼狗，你忘了你父親的期許嗎？我們肖家上下，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如今我和管家傳你真本事，只是不想讓這些東西失傳，也是讓你自保，但不是讓你沖鋒陷陣?！?/br>
    小侯爺苦笑一聲，“原來是我想多了，我還以為爺爺想通了?！?/br>
    老侯爺?shù)?，“需要想通的是你，多少人想要安穩(wěn)而不得?！?/br>
    本以為能讓他打消這些念頭。

    只聽年輕人倔強(qiáng)道，“當(dāng)初候府，一門雙候，征戰(zhàn)四方，平定南疆，得先帝御賜鎮(zhèn)南二字，甚至與謝家齊輝，如今我候府，還是一門雙候，只是一個身體不好，再也不能上戰(zhàn)場，一個年輕力壯，卻是個只能躲在你身后，享受安穩(wěn)的廢物。”

    老侯爺背過身去，忍了忍眼中的淚光，硬著心腸道，“肖家男丁死傷無數(shù)，只有你我還活著，你是所有人的希望所以，你不能出事，不許出事?！?/br>
    小侯爺卻一摔袍子，實(shí)實(shí)在在的跪了下去，“你總是這樣說，可是你們還記得我肖戈鉞，只是肖戈鉞，不是任何人的希望，我不想做英雄，我只是不想做個廢物，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br>
    老侯爺心中一震，“你以前就做的很好，為什么現(xiàn)在不行了，好好的不好嗎？”

    “爺爺看懂局勢了，天下即將大變，我不想只做一個旁觀者，您還記得小時候教我的那句話――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老侯爺心中默念，這句話，在兒子們小的時候，也曾教過他們。

    后來他們死于沙場。

    如今，自己唯一的孫子，亦不甘命運(yùn)。

    小侯爺見他意動，又道，“這次又不是上戰(zhàn)場，只是辦事而已，連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都不懼，我又有什么好怕的，您就放我去吧?！?/br>
    老侯爺閉目好一會兒，才道，“你只能做副手，凡事聽從指令，不許胡鬧?！?/br>
    小侯爺大喜過望，“多謝爺爺，我知道輕重，不會亂來的?！?/br>
    “你先回去準(zhǔn)備吧，我這給陛下寫折子?！?/br>
    “是?！?/br>
    門外的老管家目送小侯爺離開，推門進(jìn)來，就聽到老侯爺一聲接一聲的咳嗽。

    老侯爺撐在桌子上，整個背佝僂著，上氣不接下氣，老管家心痛不已，忙給他倒了溫水，還沒送到嘴邊，又是一陣咳嗽。

    好不容易好些了。

    老管家道，“您真的要放小侯爺出去？”

    老侯爺?shù)?，“真是跟他父親一樣啊，寧肯站著死，不肯茍活于世，不愧是我肖家的種，既然他選擇了這條路，那我這老骨頭就不再阻攔了?！?/br>
    老管家嘆息一聲，卻沒有阻止。

    “老伙計，幫我磨墨吧?！?/br>
    折子寫好，交給老管家，讓他派人送到宮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