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長不大
她聲音清亮,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氣勢。 那女子聽得心頭一震,不由得繃緊了身子,默默垂下了腦袋,撐著地面的手微微收緊。 “方才你們所說的,都是親眼所見?”清冷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有了方才的教訓(xùn),又有尋香蜂可驗證,眾人心底都有些打鼓。 不過法不責(zé)眾,大家既是眾口一詞,都指向了她,想必真的如此。 便又紛紛低垂下了腦袋,算是默認。 蒼梧冷冷一笑,轉(zhuǎn)向方一二人。 見過這一場鬧劇,方一也頗為頭疼。 捏了捏眉心,看向顧紅衣。 顧紅衣將袖間藏起的尋香蜂繭取出,剪開蜂蛹,如同那日蒼梧一般,待它適應(yīng)了周遭的環(huán)境,便將荀默草放到它的前頭,喃喃念動咒語,將其催動。 地上跪著的眾人,知曉她在莊內(nèi)的東北角,專門設(shè)立了一座園子,用來馴養(yǎng)尋香蜂。 想來此蜂,是確有其厲害之處,不然以她這般精明之人,不會如此大動干戈。 一見顧紅衣真的將尋香蜂拿了出來,不少人都松了口氣,但也有人捏了把汗。 尋香蜂還未出動,他們自己便已經(jīng)倒了一片。 心虛之人,一看就明了。 蒼梧讓方一將其中幾人拎了出來,另外幾人,拉去祠堂受罰。 被留下那幾人,包括方才被眾人一致指認的那女子。 “還需我繼續(xù)問嗎?”蒼梧微微挑眉,氣勢上,已經(jīng)贏了。 底下跪著的幾人,各個臉色慘白,緊咬著牙關(guān)才沒讓自己倒下出丑。 此刻,誰最先坦白,最有可能減輕罪行。 起初帶頭反抗蒼梧的那人,等她話一落,便立馬抬起頭來,急切交代道:“草不是我放的!但我在廚房角落見到過,只是一時間眼拙,看了幾眼都沒認出來,所以才害了云生少爺!” 他說得一臉真誠懇切,說完后,又連連磕了幾個頭賠罪。 蒼梧冷眸睨著他,給方一遞了個眼神。 方一便招呼院中侍衛(wèi),將人帶了下去。 “我……我也見過,不過我是在櫥柜里見到的……” 見到他坦白,緊跟著又有人抬起頭來交代,也被帶了下去。 相關(guān)人員一個個減少,最后,只留下方才那兩個女子。 原本被指控的女子面容嬌小,身形瘦弱,她低垂著腦袋,身子發(fā)著顫。 “你有何要交代的?”蒼梧看向她,語氣隨意。 “是……是我放進去的?!彼聊肆季茫怕曇魳O輕地開口。 聲音里帶了哭腔,壓抑低沉。 蒼梧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轉(zhuǎn)向她身后跪著的女子身上:“那你呢?” 那女子見前面女子承認了,忙道:“我見她親手將東西放進去的?!?/br> 她說完,似是覺出不對,忙又補充道:“只是我不知道那是荀默草……” “你倒是賣得一手好隊友?!鄙n梧冷冷一笑。 顧紅衣聞言,手中的尋香蜂已經(jīng)飛出。 那女子一見,臉色一變,忙朝地上爬起,連滾帶爬地往旁邊躲去。 然而那蜂卻直接奔著她飛去,一靠近她,便用刺不斷刺向她,驚得她連連慘叫。 “顯然你接觸的荀默草,比她要多得多呢?!?/br> 蒼梧悠然揚唇,臉上笑容邪氣。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受人指使的!” 那女子被尋香蜂追得滿院子跑,奈何那蜂蒼梧針對這片大陸人的修為,專門做過培養(yǎng)曬選,對付這些尋常些的人,綽綽有余。 而且她也知曉,若是傷了這只蜂,只怕是還要受些苦頭。 蒼梧讓顧紅衣將蜂收回,院中候著的另外兩名侍衛(wèi)立馬上前,將人押了回來。 “說說你是如何下的藥?!鄙n梧盯著她,眼中笑意盈盈。 那女子卻被那眼神盯得渾身發(fā)毛,立馬將全部事情都抖了出去。 “奴婢立過誓,不能說出去的!可是奴婢的家人在她手中,莊主若能幫奴婢,奴婢就是下地獄也沒有遺憾了!” 她被押著,急急哀求道。 原先被指控的那名女子見她如此,臉上閃過一抹哀傷,心痛又不忍地看向她。 “是我自作自受……”女子面向她,抿了抿唇,簌簌落下兩行淚來。 對于她這種假情假意流下的眼淚,蒼梧心底不屑,讓人將旁邊的女子帶下去,面向那女子道:“你且說吧。” 女子聞言,便知她是應(yīng)下了。 穩(wěn)了穩(wěn)心神,緩緩開口:“奴婢家在城西清樂街巷口,最里頭那戶便是奴婢的家。指使奴婢下毒的,便是淑妃娘娘。” 聞言,方一和顧紅衣紛紛看向蒼梧。 蒼梧清冷的眸子微沉,眸底閃動,親眼見著她話落之后,天間降下一道光芒,直直對準她的眉心射去。 她揚天痛苦一聲慘叫,靈魂被瞬間撕裂。 緊接著,腳下便出現(xiàn)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連同她整個灰白掉的身子,一同吞沒。 第一次親眼見到有人違背誓言,被天地法則懲罰。 蒼梧眼眸閃動,心思微沉。 而親眼見到自己的好朋友落入無間地獄,先前那女子緊咬下唇,無聲哭了起來。 這女子方才并未隨著那幾人鬧事,如今雖已證明并非她下毒,可到底是脫不了干系。 按照規(guī)矩,還是當(dāng)罰。 這是府中頭一次懲罰下人,先前拖出去的那幾人,已算是殺雞儆猴了。 蒼梧看向女子,眸色淡淡。 “你覺得該如何罰你?”她冷然問道。 “依照家規(guī),奴婢愿意領(lǐng)罰?!睆谋粗谢亓松?,女子重重在地上拜了一拜。 “母上,從輕發(fā)落吧?!本驮谶@時,屋內(nèi)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蒼梧回眸,只見云生撐著門,走了出來。 方一見狀忙上前將人扶住,蒼梧從空間取出椅子,讓他在原地坐下。 云生看著她,一雙藍眸中神情懇切。 蒼梧眸子一閃,反問道:“理由呢?” 云生抿了抿唇,看向那女子道:“我每日的膳食都是她端給我的,今日也是她發(fā)現(xiàn)了異常,及時阻止了我,才未避免食用過多,釀成禍患?!?/br> 女子聞言,頭垂得更低,臉上的神情,卻愈發(fā)哀痛。 蒼梧深深看向她,沉吟了片刻,才微微瞇了瞇眼,淡淡道:“那便依你?!?/br> 說著一頓,又道:“罰三個月的月錢,到洗衣房工作一月?!?/br> 聽得這番懲罰,女子驚訝地看向她,似是不敢置信。 “我當(dāng)你是無心,可別再叫我失望,也請你勿要辜負了云生的一番真誠?!?/br> 蒼梧掃過她,淡淡說完,便起身離去。 云生見狀,忙對她擺手示意。 那女子后知后覺地才回了神,對著她離去的身影重重一叩,磕頭謝恩。 “你且起來吧,母上她最不在意這些禮數(shù)了?!币姞?,云生又忙招呼她道。 女子依言起身,看向云生,滿臉感激。 方一上下打量過她,心底暗自思忖,只是面上卻并未顯露。 待她又與云生道了謝后,命人將她帶走,才帶著云生回房。 知曉祠堂那邊之事,還需蒼梧處理,顧紅衣便留下替她照看云生。 本來便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母子,除去最開始在九州那段時日,云生對蒼梧的依賴也漸漸淡了。 此刻知曉她心在自己身上,即便忙碌,也未有過半分的怨言。 見到顧紅衣,他揚唇一笑:“顧jiejie現(xiàn)在可會用尋香蜂了?” 顧紅衣也跟著一笑,在他身前蹲下:“待我全都學(xué)會了,就來教你?!?/br> 云生聞言,欣喜點頭,又看向方一道:“方才母上并非要故意為難你的人的?!?/br> 方一原本因為此事而一直緊繃的面容,在聽得這話后,立即柔和了下來,嘴角微微一抿,恭敬道:“屬下知曉?!?/br> 云生對于他這個自稱,說過許多次了,可他便是不改。 也只得無奈,看向院門外蒼梧離去的方向,扯著嘴角笑了笑。 可是這一扯,卻不知道扯到了哪里,忽然咳嗽起來。 顧紅衣忙替他拍著后背順氣,方一卻是眉頭一蹙。 云生松開手,掌心中赫然是一片鮮紅血跡。 三人臉色皆是一變。 顧紅衣后退了一步,被云生一把拉住。 “不要告訴她!”在她開口前,云生急切道。 “可是……”顧紅衣英眉緊擰,滿臉擔(dān)憂。 “她若知曉了,定會帶我回鬼蜮的!”云生神色焦灼,一臉不安。 聽到這話,顧紅衣身子微微一僵,邁出一半的步子退了回來。 方一擰著眉,定定看著他,輕柔將他從椅子上抱起,往臥室走去。 “屋外風(fēng)大?!彼幻孀?,一面道。 顧紅衣緊跟其后,將椅子搬了進去。 又檢查了下屋子,將門窗都關(guān)好。 此處夜里天涼,方才不過是在外面呆了片刻,云生的身子便已經(jīng)涼透,摸去分外冰涼。 方一將他抱到床上放下,又拉過被子替他蓋好。 看著他忙碌,云生忽然“噗嗤”一笑,見二人望著他,他斂了斂笑意,仍是揚著唇。 語氣輕快道:“數(shù)月前我不懂事,你們當(dāng)我是小孩子,如今我覺得自己長大了,你們還將我當(dāng)孩子,好似我永遠長不大一般?!?/br> 聽得這番話,顧紅衣和方一也都是又好氣又好笑。 她上前摸了摸云生,溫和一笑:“在咱們眼里,你可不就是長不大的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