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無辭不見了。

    這是她沒有料到的變故。

    眾人也都呆住了。

    離遇蹙眉看著蒼梧，神情里有些擔(dān)心。

    “……繼續(xù)走?！鄙n梧咬著牙，艱難地下著決定。

    知道此處兇險，的確不宜久留。

    眾人雖然也有話想說，卻始終沒有人開口。

    一行人保持著這一陣型，繼續(xù)往前走去。

    蒼梧釋放出魔主的威壓，讓眾人身上沾染上魔族的氣息，減少魔主冢結(jié)界對他們的壓迫。

    又走了一陣子，眾人眼前才出現(xiàn)了真正可以稱得上“環(huán)境”的存在，雖然不過是些尖銳粗陋的石頭，卻也好過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抓不住要來得真實。

    “這里是迷霧的背面，大家可以稍作休息，但不要放松警惕?！?/br>
    蒼梧觀察過周圍后，才開口讓眾人休息。

    從赤龍出現(xiàn)，到走到現(xiàn)在，眾人的心弦其實一直緊繃著。

    而維持陣法又極耗費心神，聽到這話，一時間都如蒙大赦。

    心中卻也謹(jǐn)記著蒼梧的吩咐，不敢太過放松。

    帝無辭不見了，這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噩耗。

    他們也不知道，于他親密如此的蒼梧，現(xiàn)在心里在作何打算。

    盡管她沒有表露出來，眾人卻清楚地明白，她絕對不可能放棄他。

    因為處境艱難，隨時都有可能遇到不可預(yù)測的危險，眾人也只稍微休息了片刻，便又重新出發(fā)。

    他們雖然登上了魔主島，但要找到歷屆魔主葬身之冢，卻還要經(jīng)歷不少劫難。

    在這片陌生又危險的地方，他們只能盡快卻又不失謹(jǐn)慎地來摸索。

    帝無辭原是被蒼梧握住手，便覺得心神舒暢。

    一時松了精神，竟被拖入了幻境之中。

    看著眼前這熟悉又明知虛假的景象，他臉色陰沉。

    “帝尊，北疆最近十分太平，北帝似乎終于消停了！”屠崢得到戰(zhàn)報，不無激動地匯報。

    帝無辭坐在主殿上，神色漠然。

    屠崢見狀，滿臉不解。

    旁邊的一位守將忙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

    屠崢怔了怔，才恍然大悟，拱著手又道：“左姑娘也已經(jīng)啟程，不日便能班師回朝了！”

    “砰——”

    他話音還未落，座上帝無辭身下那把純金打造的龍椅便已粉碎。

    眾人怔愣地看著這一幕，不無震驚。

    “帝……帝尊？”

    “她敢踏入帝都，本尊便讓她死無全尸！”

    帝無辭冷冷地甩下一句話，拂袖而去，留下這一群不明其意的眾人，面面相覷。

    “帝尊這是怎么了？這次回來他就有點怪怪的，他跟左姑娘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嗎？怎么忽然生這么大的氣？”

    底下議論紛紛，無一不感到好奇。

    卻在感受到頭頂?shù)耐簳r，又立馬緘了口。

    “誰再敢提起這個人，一律死罪論處！”

    去而復(fù)返的帝無辭，直接下了死令。

    眾人一聽，便知他這次是真的動了怒了。

    原本想要去給左書靈告密的心思，也被瞬間打散。

    帝無辭一離開大殿，便立即折身去了摘星殿。

    摘星殿還是最初時候的富麗輝煌。

    桑曦穿著一件月白色長袍，坐在殿中的石桌旁泡著茶水。

    聽到腳步聲，緩緩抬頭。

    起身朝他作揖：“帝尊怎么忽然來了？”

    “本尊問你，可有破解幻境之法？”

    桑曦愣了一下，清秀的眉頭微皺。

    “有是有的，只不過便是破解幻境，也當(dāng)對癥下藥。不知帝尊想要破解的是哪一種？”

    “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訴我?！钡蹮o辭屈指敲著桌面，心中似乎有些煩躁。

    桑曦留意到這一細(xì)節(jié)，在他對面坐下來，仔細(xì)地為他斟了一杯新沏的茶水。

    “幻境之所以讓人覺得麻煩，便是因為這陣法能在人精神意志最為薄弱時侵入，從而干擾你的判斷，甚至是將你拖入一個虛假的環(huán)境里，讓你無法脫身?！?/br>
    他一邊將茶水推到帝無辭面前，一邊緩緩說道：“那種幻境，是根據(jù)你內(nèi)心的想法折射出來的?？赡苁悄阍?jīng)最害怕的場景，也可能是你曾經(jīng)最悔恨的一個事件，又或者是你曾經(jīng)最在意最讓你放松和舒適的一個環(huán)境。

    “想要破解，就必須得找到陣眼?！?/br>
    他說著，語氣一頓。

    帝無辭的眉頭一直緊蹙著，他盯著杯中浮沉的茶葉。

    “陣眼是什么？”他的聲音沒什么溫度，也沒什么思想。

    桑曦見他似乎完全沒有在聽，輕輕一嘆，指了指他的心口。

    “那就是你內(nèi)心的魔障。”

    帝無辭手指一縮，原本漆黑的眸子陡然化作璀璨的金色。

    桑曦一愣，看著他這一變化，從椅子上跌下，往后連退了數(shù)步才穩(wěn)住身形。

    “本尊知道了?！钡蹮o辭放下杯盞，金眸中光芒堅定，“多謝祭司大人的招待?！?/br>
    桑曦又是一怔，對于他這忽然的客套和那其中隱含的莫名的敵意，感到毫無頭緒。

    南境是百年之前的南境。

    在與仰黎大戰(zhàn)之前，帝無辭曾去尋找過能夠提升自己實力，打敗仰黎的方法。

    現(xiàn)在他回來，南境有他親自坐鎮(zhèn)，百姓的心情安定，生活也更加平和，一切都很美好。

    這也是曾經(jīng)帝無辭最希望看到的場景。

    對于南北兩境分據(jù)大陸的事實，他其實從未抗拒過。

    只是仰黎的想法很極端，他極力的想要讓魔族和人族認(rèn)可半魔的身份，不斷地挑起事端。

    而兩境之中，更是不乏有些不安分的人，借此挑唆。

    帝無辭獨自一人坐在大殿之中，天色由白轉(zhuǎn)黑，偌大的宮殿內(nèi)空空蕩蕩，寂靜無聲。

    忽然，大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滾。”帝無辭冰冷的話語砸在光潔的地板上，讓來人頓住了身形。

    “帝尊?！笔煜さ膵扇醯穆曇魝鱽恚髸`在離大殿很遠(yuǎn)的地方站定。

    “北帝正準(zhǔn)備撤兵，派使者來說，想要與咱們締結(jié)和平協(xié)議?！?/br>
    帝無辭一直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與以往那雙漆黑的深眸不同，他的眼底一片純粹而神圣的金色。

    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左書靈，危險而深沉。

    對上那雙眸子，左書靈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即垂下眼，輕聲道：“我哪里做錯了嗎？聽說你下令不準(zhǔn)我回帝都。”

    “誠然?！?/br>
    帝無辭說著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她。

    左書靈從未見過他對自己露出這般神情，心中一陣發(fā)緊，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你不該存有那種心思的?！?/br>
    冰冷的話語，像是一把刺骨的利刃，狠狠插在了左書靈的心口。

    讓她呼吸猛然一滯，她寶藍(lán)色的眸中瞳孔急劇收縮，好半晌，才艱難地開口。

    “你都知道？”

    帝無辭盯著她不語。

    左書靈抿了抿唇，強(qiáng)忍住眼眶中打轉(zhuǎn)的淚水：“對，你一直都知道的?！?/br>
    “只是為什么你會在這個時候拒絕我？是因為那個低階大陸的女人嗎？”

    帝無辭眉頭一皺，從她的話語中來看，這個幻境中的情形，似乎與事實有些出入。

    此刻本該是他外出歷練回來，準(zhǔn)備與北帝大戰(zhàn)的時候。

    可是從現(xiàn)在眾人的口中聽到的，卻是北帝想要議和，他在此之前，去了一趟低階大陸。

    事情的順序，好像發(fā)生了調(diào)整。

    帝無辭沉思著，左書靈卻只當(dāng)他是被自己說中了心思，冷冷笑了起來。

    “那個女人是被你強(qiáng)行帶上來的吧？我聽說她被你關(guān)在深宮里，從來都沒有笑過。”

    帝無辭眉頭一跳，覺得這可能是破除幻境的關(guān)鍵。

    長腿一邁，快速地越過她，往殿外走去。

    左書靈沒想到會這般無視，怔愣了一陣，才想起來要追上去。

    帝無辭來到鳳鸞殿，果然見殿內(nèi)裝飾輝煌，有不少宮女來往忙碌。

    他穿過院子，快步朝主殿方向走去。

    殿中的宮女見他過來，惶恐地屈膝行禮。暗里卻在彼此傳遞著眼色，神情里也都是擔(dān)憂。

    見到殿內(nèi)靠窗坐著的女子，雖然樣貌無二，但帝無辭清楚地知道她不是蒼梧。

    “你是鳳靈？”

    女子轉(zhuǎn)過頭，嘲弄一笑：“國師自己把我擄來，卻忘了我的名字嗎？”

    帝無辭金眸微瞇：“鳳家早就沒了，你留在那里也沒什么用處?！?/br>
    鳳靈的神情忽然激動起來：“對于國師而言，一個鳳家自然不算什么！可對我而言，那便是我的一切！東方家也好，韓知夏也好，我一定會從他們手中把鳳家奪回來！”

    帝無辭看著那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心中生不出半分憐憫，只有煩躁。

    鳳靈似乎是察覺出了他前后態(tài)度的變化，身子往后一跌，似乎是被抽干了力氣，慘然笑道：“帝尊既是對我沒興趣了，便放我回去吧……”

    “你走不了。”帝無辭直接斷了她的念頭，轉(zhuǎn)身往殿外走去。

    鳳靈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不明白他來這一趟是為了什么。

    “我內(nèi)心的魔障嗎……”帝無辭心中暗暗想著，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鳳鸞殿中。

    左書靈看著他如此快地就出來了，也一臉詫然。

    “帝……”

    “你敢動她，本尊便親手將你分尸?！?/br>
    沒有半點起伏的語調(diào)，說著殘忍至極的話語。

    左書靈愣在原地，眼中閃過一抹怨毒。

    “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亂。”

    桑曦從旁邊走來，恰見到這一幕，淡淡開口。

    帝無辭腳步一頓，猛然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