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破綻
這個問題,顯然難住了蘭姐。 她一向都是只干活,不多話的性格,雖然在梅斕的身邊已經(jīng)有三十多年了,是梅斕的心腹,但蘭姐卻從不倚仗身份,欺負其他的保姆。 “我……你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嘴笨,記性還不怎么好……要說特別的地方,我記得那個男人是抽煙的,而且,他抽煙的時候一定要先扯掉香煙的過濾嘴,直接咽下去,看著好惡心……” 蘭姐拼命回憶著,眼前忽然一亮,緊接著,她真的想到了什么。 說完,蘭姐露出了一絲嫌棄的表情。 傅錦行認真地傾聽著,不漏掉一個字。 咬掉過濾嘴再把它吃下去,聽起來的確很少見,但他倒是覺得,這不是異食癖,而是單純地為了不留下自己的dna信息罷了。 這么謹慎……果然不像是普通人。 “還有其他的嗎?” 傅錦行追問道。 蘭姐搖搖頭。 “哦,對了。” 她遲疑道:“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他說過,他最喜歡吃東門橋頭的一家手搟面,特別是下雨天的時候,吃上一大碗面,簡直就是人間享受??赡鞘侨嗄昵暗氖虑榱?,我都不知道東門橋頭現(xiàn)在還有沒有那家面館……” 說起來,明達當(dāng)年和梅斕在一起,是瞞著她的家人的。 兩個人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了幾個月,除了蘭姐,梅斕的家人都沒有發(fā)覺。 正因為如此,她懷孕生子這件事,才沒有暴露。 “謝謝你,蘭姨,我媽就拜托你照顧了?!?/br> 得到這么一個重要消息,無論是不是有用,傅錦行都要親自去求證一下。 見他要走,蘭姐連忙追了幾步,關(guān)切地問道:“你怎么可能離婚呢?兩個孩子怎么辦?她才剛回來,腦子又受了傷,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情……” 她作為長輩,唯一能夠想到的離婚理由,就是男人出軌。 傅錦行無奈地扯了扯嘴角:“蘭姨,我是那種人嗎?離婚是真的,但絕對不是你想得那樣,我也有苦衷。等我解決了這些事情,我們就會沒事了,現(xiàn)在只能這樣了……” 蘭姐似乎懂了什么,喃喃道:“是不是……是不是跟那個男人有關(guān)?他還是不肯放過你們嗎?他這是要給那個孩子報仇啊,真是造孽……” 梅斕當(dāng)初生下一個男嬰,有先天性疾病,還很嚴重,當(dāng)時蘭姐就在身邊,知道整件事的全過程。 她也勸過梅斕,說不定能治好,但梅斕認為,留下他,就等于是后患無窮。 “如果我當(dāng)時能再堅持一下,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蘭姐后悔極了。 “和你沒有關(guān)系,蘭姨,你犯不上責(zé)怪自己。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zé),誰做錯了,誰就應(yīng)該受到懲罰?!?/br> 傅錦行平靜地說道,和她告別。 離開之后,他馬上趕往傳說中的東門橋頭一帶。 這里是老城區(qū),曾經(jīng)十分繁華熱鬧,人口稠密。 但隨著最近二十年的城市規(guī)劃,新城區(qū)的發(fā)展速度遠遠超過了老城區(qū),很多人也搬出了住了很多年的老樓,去城市的另一頭買新房子。 老城區(qū)日益凋敝,不過,也有不少人愿意守著這里。 橋頭附近,每天最熱鬧的時候,就是早上和晚上。 早上有早市,晚上有夜市,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喜歡來這里逛,買一些物美價廉的東西。 “大爺,您知道這附近有手搟面嗎?” 傅錦行提前把車停好,他沿著橋頭往里走,一路上看到了好幾個老頭,就上去打聽。 還別說,他只是隨口一問,其中一個老頭便笑著說道:“呵,是找徐記面館吧?看不出來,這么年輕的爺們也知道去他家吃面吶?他們家祖輩三代開店,照應(yīng)的都是老主顧,像我們這歲數(shù)的才去,便宜實惠!” 傅錦行一聽,急忙笑道:“我也是聽一個長輩提起的,就過來碰碰運氣?!?/br> 見他衣著不凡,幾個老頭都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不過,覺得傅錦行的態(tài)度十分客氣,他們索性一路指了過去。 多虧有人帶路,否則的話,巷子里曲曲彎彎,面館的招牌又不明顯,傅錦行根本找不到。 他連連道謝,然后走進了這家徐記面館。 老頭沒有騙人,來這里吃飯的,大部分都是上了歲數(shù)的,也有一小部分是外來務(wù)工的青壯勞力。 一大碗青菜手搟面,只要六塊錢,可以加荷包蛋,鹵牛rou,價格也都十分公道,熬的底湯隨便喝,吃飽為止。 這個價位在中海,真的是踏破了鞋子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難怪位置難找,但生意依舊很好。 面館的環(huán)境不怎么樣,不過,來這里吃飯的人,顯然也不在乎這一點。 摸不清這里的底細,傅錦行不敢打草驚蛇。 他觀察了片刻,這才叫了一碗素面,幾口吃完,掏出零錢付款,然后離開。 很快,傅錦行派人查了徐記面館,發(fā)現(xiàn)底子干凈,祖孫三代都靠著這家小小的面館維持營生,不像是和什么人有聯(lián)系的樣子。 既然這樣,明達喜歡去這里吃面,應(yīng)該也只是單純的喜歡而已。 入夜,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雨不大,卻很纏綿。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雨勢都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徐記面館的老板老徐已經(jīng)快六十歲了,他只有一個兒子,兒子三十多歲,繼承了自己的手藝。 看著外面的小雨,老徐念叨著:“怎么忽然下起雨了?這是什么節(jié)氣,奇了怪了……” 小徐在后廚一邊揉面,一邊笑道:“爸,這就叫全球氣候變暖,搞得天氣都不正常了,有什么奇怪的?” 老徐煩躁地點起一支煙,塞到嘴里,嘴巴一動一動:“你懂什么,別看雨不大,一下雨,吃飯的人就得少三分之二!” 小徐不以為然地回答道:“怕啥,又不能下上好幾天。再說了,咱家就有客人喜歡陰天下雨來吃面,圖的就是一個熱乎勁兒!” 這話老徐愛聽,他瞇起眼睛,在煙霧繚繞中,等待著中午的飯點。 正如小徐所說的,一接近十二點,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好幾個人。 他在后廚忙碌,老徐在前面招呼客人,一抬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來了?自己找地方做,還是老樣子?” 老徐麻利地撿著碗,另一手擦著桌子,口中招呼道。 來人正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明達。 “老樣子?!?/br> 明達找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來,熟練地拿了筷子,又取過來一碟醋。 只要他回到中海,就一定會在雨天來吃一碗徐家手搟面,這已經(jīng)是一個改不了的習(xí)慣。 至于有多久了,差不多也有快四十年了吧。 熱氣騰騰的手搟面端上來,下面還藏著一個荷包蛋,老徐嘿嘿一笑:“不要錢的。” 這個客人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差不多有二十多年沒有來過,再出現(xiàn)的時候,依舊是雨天,依舊和當(dāng)年是差不多的樣子。 “多謝了?!?/br> 明達微笑著道謝,抄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著。 盡管他如今的身家不凡,再也不是當(dāng)年那個窮困潦倒的青年,但這碗面還是能夠讓明達在濕冷的日子里,感覺到異常溫暖。 見他已經(jīng)開始吃起來了,老徐心滿意足地去招呼其他客人,并沒有察覺到什么異常。 不過,明達在吃到第三口的時候,握著筷子的那只手明顯地停頓了一下。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了筷子,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 徐記面館的門口,看起來還跟平常一樣,一條破舊的巷子,中間甚至拉起一條晾衣繩,還掛著幾件衣服。 明達的目光似乎穿過了那幾件衣服,落在大概十米開外的地方。 他沒有繼續(xù)吃面,而是掏出了一張大額鈔票,直接墊在了面碗底下。 如果明達沒有猜錯的話,他以后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 “哎,怎么……” 老徐回頭一看,面露詫異。 難道是小徐今天走神,做出來的味道不對? 不能啊,湯是他看著火候的,拿大骨熬了整整十二個小時,至于手搟面,兒子得了真?zhèn)鳎粫霾碜印?/br> “臨時有事,先走一步。” 明達笑了一下,他沒有撐傘,直接跨出了那道門檻。 “哎,找你錢……” 老徐發(fā)現(xiàn)了面碗下的鈔票,舉在手里,大聲喊道。 “回去!” 明達猛地回頭,低低地斥責(zé)了一聲,老徐嚇得愣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坐在門口的客人嫌有雨絲飄進來,嘟囔了幾句,自己去關(guān)上了門。 一扇門,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 明達走了幾步,一把扯掉擋在面前的一件衣服,果然看見了傅錦行。 他就站在那條晾衣繩的后面,被衣服擋著,應(yīng)該是從明達走進徐記面館的那一刻起。 “我確實小看了你,竟然能找到這里?!?/br> 明達冷笑道。 的確是他太大意,沒想到自己生活中的一點小小樂趣,也成為了破綻。 “他家的面是真的很好吃?!?/br> 傅錦行答非所問地說道:“換成是我,這么多年沒回來了,也一定要回來嘗一嘗,看看是不是當(dāng)年的老味道。” 他伸手指了指停在巷子口的車,語氣里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味道:“我只有一個要求,希望你去看看我媽,這是她最新的診斷書,今天早上剛拿到的。” 說完,傅錦行將手里的東西遞給了明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