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舌系與嗜睡魔王_第49章
“可以考慮。”戴維希直接接受了這個建議,然后退后兩步,眼神稍微有些復(fù)雜,但卻在蹲下身之前又重新轉(zhuǎn)過了頭,坦誠地補充著對薩德埃斯多說了兩句:“另外……無論剛才我們在牢房里的時候你有沒有在刻意提醒我,我都得先感謝一下你的幫助,合作者先生?!?/br> “能聽見戴維希的道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薩德埃斯故作感嘆地說,“我們雖然才剛剛認識一小段時間,但你道謝的次數(shù)其實也不少嘛……嗯,真是十分有成就感?!?/br> “你還是住嘴吧?!?/br> 薩德埃斯沒有住嘴,依舊笑個不停。 第50章 一堂課 戴維希問出的這個問題不是沒有前提的。他當(dāng)然知道薩德埃斯所說的那個靠近他之后更加容易入睡的原因并不是謊言, 但是此時他更加關(guān)注的卻并不是“原因”, 而是“由來”。就像是童話故事中所說的那樣,王子一路斬殺所有敵人、最后擊敗惡龍救出公主, 他救出公主的原因或許是正義使然, 或者單純只是傾慕那個公主, 但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正義感?又為什么會被素未謀面的公主所吸引? 大多數(shù)故事都只會從中間開始,直到某一個時刻結(jié)束, 吟游詩人們的故事永遠都不完整, 永遠都會缺少開頭與結(jié)尾。而戴維希此時問出這個問題,就是因為薩德埃斯的態(tài)度明顯說明了他并不只是想要依靠待在自己身邊這個條件來安然入睡而已, 他是在有意識地介入戴維希的態(tài)度和行為。 再簡單一點來講, 就是在戴維希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 這個家伙的大多數(shù)語言和做法就已經(jīng)強行介入了——像是在念寂靜術(shù)的時候忽然有其他術(shù)士念起了另外一個咒語,那么寂靜術(shù)的咒語就已經(jīng)會被打斷一樣。 戴維希一直都是個敢于承認一切的人,所以他現(xiàn)在也依舊能夠非常坦誠地承認,他的確正在受到薩德埃斯有意無意間的影響。 “我只是想不明白而已, 你這么做到底是為什么?”他像是忽然變得無比固執(zhí)一樣, 執(zhí)著地不斷重復(fù)著這個問題,但是表情看起來卻又并不怎么嚴肅, 不像是認真起來了的樣子。 “忽然間就變得這么固執(zhí)了呢,你現(xiàn)在的表情可比前幾天要有趣多了。”薩德埃斯直接說出了他們兩個人共同的想法, 且毫不客氣地微笑著諷刺了兩句, “從來沒有感受過友情的勇者先生,是不是覺得這種情緒非常微妙?” “有一點。”盡管這家伙此時的話一點都不令人愉快, 但戴維希也依舊保持著自己坦誠的作風(fēng),“我在這個帝國中生活了很多年,時間久到我自己都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從我的幼年時期開始,直到我長大成人、加入軍隊,這期間我與身邊同伴的交流方式大多都是聽從命令與下達命令。換句話說,我還沒有過會被別人用旁敲側(cè)擊的方式提醒我錯誤的經(jīng)歷?!?/br> “嗯……大概也有你很少犯錯的原因?”薩德埃斯半瞇著眼睛,始終都看似愉悅地微笑著,“我經(jīng)常坐在酒館里,許多和現(xiàn)在的你一樣四處尋找委托和傭兵任務(wù)的戰(zhàn)士只要一坐下來就會開始討論戰(zhàn)爭與戰(zhàn)斗經(jīng)驗,而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可就是你了哦?!?/br> “他們崇拜的又不是我,”戴維希淡淡地回答道,“真正令他們感到崇拜與敬畏的是勢不可擋的強大力量?!?/br> “嗯,你就是力量?!?/br> 戴維希稍微愣了一下神,然后輕微地皺著眉,轉(zhuǎn)頭去看薩德埃斯此時依舊沒什么變化的表情。 “別這樣看著我啊,勇者先生,這會讓我有一種我對你做了什么壞事的錯覺的。”薩德埃斯先是對他眨著眼調(diào)侃了一句,然后才像是心情特別好一樣,慢吞吞地繼續(xù)解釋道:“無論你愿不愿意承認,但很多事物其實都是互相依附著存在的。國王手中掌握權(quán)力,而權(quán)力依靠國王的名義被予以施行,所以‘國王’代表‘權(quán)力’,而手握‘國王權(quán)力’的這個人就是‘國王’。同樣的,你依靠自己的努力與身邊各類導(dǎo)師的教導(dǎo)逐步提升自我,變得像現(xiàn)在這么厲害了,而且還為國家做出了非凡的貢獻,所以在群眾的眼里,你就是人類英雄。這個封號不是因為你而存在的,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擁有這個稱謂,但最后得到這個稱謂的終歸還是你,所以并不存在‘換做其他人也沒有區(qū)別’這種前提,對么?” 戴維希注視著他說話時毫無波動的神情,動了兩下嘴唇,揚著眉問:“所以你現(xiàn)在就是在充當(dāng)我成長道路中的又一名導(dǎo)師,來引導(dǎo)我從現(xiàn)在的自我困境中走出來么?” “原來你也知道你現(xiàn)在陷入自我困境了啊?”薩德埃斯笑瞇瞇地看著他反問道,“看起來的確是在懷疑人生呢,你在想些什么?你存在的意義?我存在的意義?各個種族存在的意義?世界的伊始?” “沒那么復(fù)雜?!贝骶S希松開一直輕微皺著的眉頭,表情也同時輕松了一些,“而且我沒有陷入所謂的自我困境。我只是為我今天居然被某個連‘厚顏無恥’這個詞都不知道怎么寫的家伙教育了這一點而感到驚訝而已?!?/br> “嗯……看出來了,因為你今天的嘲諷力度明顯不太夠嘛,這可是沒什么精神的證據(jù)哦?!彼_德埃斯笑出了聲,神情逐漸變得極度懶散起來,“當(dāng)然也可能是因為太累了吧,要不要和我一起睡一覺?這附近的草叢貌似挺不錯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戴維希瞟了一眼附近的草叢,又瞟了一眼他,“我們?nèi)绻莾蓚€人一起睡在草叢里,倒還有可能被偶然路過的人認為是在做什么放肆又不知羞恥的事,但我們現(xiàn)在可不止兩個人,兩個男性帶著另外一個昏迷不醒的男性一起睡在草叢里?那萬一被發(fā)現(xiàn)的話,有關(guān)于我們?nèi)齻€的各種編造故事大概會在兩天之內(nèi)迅速傳遍四個人類帝國吧。傳播力度大的話,說不定還能傳到地下城的矮人們耳中?!?/br> “所以如果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話,就可以睡在草叢里了?” “請不要扭曲我話里的意思?!?/br> 薩德埃斯悶笑著,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戴維希的頭,“雖然不清楚為什么你會產(chǎn)生我正在試圖當(dāng)你的導(dǎo)師的想法,不過我應(yīng)該還算合格吧?” “如果你現(xiàn)在不是在用這種奇怪的方式摸我的頭的話,那的確還算合格?!贝骶S希并沒有介意這個才認識幾天的男人故意用長輩的姿態(tài)對自己做出這等不尊重行為的問題,而是在停頓了一下后,繼續(xù)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確非常執(zhí)著于將每一件事都坐到完美,哪怕是兩件或者好幾件同等重要的大事同時交到了我的手上,我也會立刻想辦法同時解決。我當(dāng)然知道這會起到反效果,可能會令我所取得的成果非常糟糕——但是當(dāng)有人對你抱以期望,并且將責(zé)任直接交付到你肩上的時候,你是沒有辦法不讓自己妥協(xié)的。” “我記得似乎有一個詞語是專門用來形容你這樣的家伙的……嗯,不過我忘記了,這不重要?!彼_德埃斯笑著搖了搖頭,“重要的是,就算你有責(zé)任、有義務(wù)將同時面臨的好幾件事都處理完美,但也沒必要一個人做嘛。那個騎士團長大概也就是因為這個才會那么不喜歡你……嗯,他大概認為你很沒有團隊精神吧?!?/br> “在不了解同伴擁有什么樣的能力之前,隨意要求他們?nèi)ネ瓿赡臣虏攀菍@件事的不負責(zé)任吧?”戴維希揚著眉問。 “沒有嘗試過開口詢問?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而已,問出口說不定就什么都知道了呢?!?/br> “……”戴維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試過?!?/br> “這真神奇?!彼_德埃斯的笑容變得稍微有些古怪起來,“你在酒館、旅店以及委托管理處中的時候,不僅能夠準(zhǔn)確地察覺到與你對話的人的情緒變化,而且也不介意向他們詢問問題。為什么輪到身邊人為你做點事的時候,你就直接變成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呢?” “你要是期望我能知道答案的話,那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贝骶S希難得沒有反駁他略帶嘲諷的話,“我的確不清楚?!?/br> 薩德埃斯保持著臉上古怪的微笑,一直看著他,片刻之后,才又輕而短促地笑了一聲,“你受人依靠太久了,勇者大人?!?/br> “你下一句話是不是想說,讓我依靠你試試看?”戴維希再次斜過眼睛看著他,“然后我們就會摩擦出一段美好的感情故事?可能會是親情、友情甚至愛情?” “不,我是想說,”薩德埃斯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他,“你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脫離你的過去了,完全可以嘗試著先讓單獨一個人依靠看看啊——比如說我?!?/br> “……”戴維希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不得不抬起手揉了幾下自己的額頭,才有點莫名地說:“……你這種隨意篡改故事情節(jié)的行為,大概會被憤怒的故事撰寫者們毆打致死的?!?/br> “所以你其實是在期望與我摩擦出親情、友情或者愛情的火花?” “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戴維希收回目光,幾秒種后,才又說:“我對完全不了解的家伙暫時沒有任何興趣——特別是你這個家伙還相當(dāng)欠揍?!?/br> 薩德埃斯在黑暗中輕笑著,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感受到了愉快,但他對戴維希說話的語氣卻的確非常溫和:“你太有意思了,戴維希?!?/br> “多謝你的夸獎——如果你是在夸獎我的話?!?/br> “我的確是。”薩德埃斯說著就往后退了兩步,語氣輕微地說:“我們聊太久了,戴維希先生,你還是先處理眼前的麻煩吧。之后還有的是機會聊天?!?/br> 戴維希點頭表示同意,然后也沒有改變自己的位置,直接就蹲了下來,一邊蹲下來還一邊問道:“你為什么要退后?” “因為我的自覺告訴我你接下來肯定會像剛才施展空間幻象術(shù)那樣做出一些我不怎么……感興趣的事。”薩德埃斯在他身后用懶散的音調(diào)笑道,“所以我還是先離遠一些吧?!?/br> 戴維希從喉嚨中輕輕地發(fā)出了一個含義不明確的音節(jié),大概能算是同意他的做法,然后就伸出右手放在了黑球先生的胸口,另一只手平攤在黑球額頭正上方不遠處的半空中,停頓兩秒后,開始輕聲念動咒語。 他這次念咒語的速度非常慢,在念動咒語的同時也在感受四周的能量流動變化,以防躺在地上看似沒什么威脅的這家伙忽然跳起來。 “怎么就是學(xué)不乖呢……”他做這些的時候,站在他身后的薩德埃斯用遺憾的語氣嘆息道,“完全可以先詢問一下我啊,讓我?guī)湍阕⒁饽芰苛鲃?,然后自己專心施展咒術(shù)。” 他說完這句話后,戴維希頓時停下了自己正在進行的所有動作,直接轉(zhuǎn)過頭看著他,“那拜托你替我注意一下能量流動,麻煩了?!?/br> 這次則是薩德埃斯愣了下神,但他很快就忍不住再次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你這樣又學(xué)得太快了一點吧,正常人一般不都應(yīng)該先惱羞成怒一下,然后故意不聽話么?更何況你現(xiàn)在的語氣還這么……嗯,誠懇?!?/br> “現(xiàn)場學(xué)習(xí)又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贝骶S希絲毫沒有心理壓力,淡定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問:“……你剛才那一大段話,果然是在暗示我學(xué)會依靠他人吧?” “我告訴過你我是不會說謊的?!彼_德埃斯慢吞吞地移動步伐繞過躺在地上的黑球,停在黑球身邊另一側(cè)正對著他的位置,笑道:“而且我剛才不是才解釋過么,沒有任何一件事是獨立存在的,所有事物都互相依附,交織存在。你之前擋在我身前保護了我的那幾次,就是我正在依靠你的證明。而你可以把現(xiàn)在這個情況當(dāng)做是對我的一種要求、請求或者依賴,態(tài)度取決于你自身的想法,而不是我的想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