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陵淡淡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小鳳凰的羽毛：“魏師弟如此努力……你卻干凈利落，一點情面都不留。”

    “這就是你讓我不要插手的原因？”鳳荀嗤笑一聲，“少陵，魏玨今日的情狀全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懶散，得過且過，整日不務(wù)正業(yè)，修煉半個時辰都叫苦，卻還妄想著憑一己之力救出自己的家人？就算我不出手，他也總有一天會一敗涂地?！?/br>
    小鳳凰目光炯炯，張少陵仿佛從那雙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前世溫潤卻果決的玄霄仙尊：“他的一敗涂地不是我造成的，而是他自己。我也不會對任何人手下留情，敗在我手下他不會死，可若是遇到魔界之人，他必死無疑?！?/br>
    張少陵沉默片刻，眼里透出一抹光亮：“……你說得有道理。我的確不該阻止你插手，是我的不對?！?/br>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鳳荀笑著又用翅尖戳了戳他的耳朵，少年魔尊帶了些無奈：“別鬧。”

    鳳荀才不會聽他的，依然饒有興趣地戳著他的耳朵，看著少年魔尊的耳朵一動一動的他就樂不可支：“少陵?！?/br>
    “做什么？”

    “沒事，叫叫你。”

    張少陵側(cè)頭看著他，鳳荀甚至能從那一雙漆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完完整整的倒影。他微微一怔——張少陵的眼神太深邃，就像大海，在瞳孔深處蘊含著即將翻涌的浪潮。仿佛在這一瞬，有什么東西即將溢出一樣……他安靜地看著他，只看著他一個人。

    鳳荀一陣恍惚。他想起前世的魔尊張少陵，在兩人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能夠風(fēng)平浪靜的會面中，他經(jīng)常會把玩著一個小小的玉杯，搖晃著其中清澄的酒液，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玄霄仙尊目光落下，明顯被他手中的剔透明凈的玉杯吸引了過去。那上面用極淡的顏色點綴著一種小巧精致的草葉，鳳荀不由得淡笑著開口：“方莖、黃華……這是什么草？竟能得到魔尊的偏愛，還特意命人繪制到了這玉質(zhì)的杯子上?！?/br>
    張少陵挑起修長的劍眉，目光柔和：“這是一種香草，名叫‘荀’。”

    他用低沉好聽的聲音吐出最后一個音節(jié)，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睛定定看著鳳荀，仿佛他并不是在說一種香草，而是在叫鳳荀的名字。

    “小鳳?！鄙倌陱埳倭曷燥@清冽的聲音把鳳荀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你最后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是看到鳳荀那欲言又止的一瞬間了吧。鳳荀下意識地長出了口氣，語氣平淡許多：“前世我也是這樣打敗我?guī)煹艿??！?/br>
    “……是嗎?！?/br>
    “是?！兵P荀依然語氣平淡，聽不出來任何感情波動，“我在座次重排中打敗了他，成為玄霄派大弟子?！?/br>
    “你和你師弟感情很好嗎？”

    “是的?！兵P荀苦笑一聲，“我們從小一同被師父撫養(yǎng)長大，情同手足?！?/br>
    “……你后悔嗎？”

    “不后悔?！兵P荀毫不遲疑，“若他因為我打敗了他而懷恨在心，之后對我痛下殺手，那么我又何必對我們數(shù)十年的情誼念念不忘。我只是技高一籌，何錯之有？”

    誰也沒有注意到，魏玨默默站在他們身后不遠處的地方，唇角露出一抹極淡的苦笑。

    .

    又看了一個時辰，夏無胤已經(jīng)上場數(shù)次，對手均被他一一擊敗。期間張少陵也上過兩次，因為對手只是青云派的普通弟子，沒什么難度，也很快就結(jié)束了。

    下來之后，鳳荀忽然意識到——夏無胤似乎，已經(jīng)快要戰(zhàn)勝排給他的所有對手了。

    “張少陵勝！”

    又一場比斗過后，張少陵默不作聲地帶著小鳳凰走下場地，鳳荀不由得微微側(cè)過頭，看著上場的夏無胤。這位向來不起眼也不張揚的師弟揚起一絲穩(wěn)cao勝券的笑容，表情就像那日與他下棋時一樣篤定。

    鳳荀想起這位夏師弟前世的身份——繼柳云鶴之后，青云派的下一位掌門。

    對戰(zhàn)的人數(shù)在逐漸減少。輸了的有在場邊繼續(xù)觀戰(zhàn)的，也有垂頭喪氣小聲抱怨的，也有說些風(fēng)涼話的，也有指點江山分析戰(zhàn)況的。鳳荀不經(jīng)意間聽到兩個站在他旁邊的弟子在小聲交談，他注視著場中央的夏無胤，不動聲色地豎起了耳朵。

    “……你知道他叫什么嗎？”

    “……似乎是叫夏無胤……住在青竹閣的，和那位關(guān)系好著呢……”

    “難怪……”

    “新晉弟子竟能打敗修行一年以上的普通弟子，肯定是那位教了他不少秘訣……”

    “……可這樣最后他們不就對上了？”

    “這一次，”鳳荀輕聲開口，“你還要我不插手嗎？”

    張少陵偏頭瞥他一眼：“你也不會聽我的。”

    鳳荀笑了。

    “張少陵，夏無胤！”

    張少陵帶著他向前走去，夏無胤正站在場邊，吃下一顆回靈丹——那是比斗中專用的丹藥，可以快速恢復(fù)靈力，以維持比斗的公平性。張少陵也同樣領(lǐng)了一顆。

    二人服下丹藥，在場地中相對而立。這是最后一場比斗，勝者便可成為柳云鶴座下的親傳弟子之一，哪怕排在末位，也能得到柳云鶴親自教導(dǎo)的機會，可以說是距離得道成仙又近了一步。敗者退回普通弟子，除去擺脫了新晉弟子的身份，基本沒有任何變化。

    夏無胤悠然地笑了：“張師兄，我們終究碰面了。”

    張少陵神情淡漠：“夏師弟的確進步神速。”

    夏無胤的眼中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與那晚下棋時的神情完全重疊在了一起。他偏過頭，注視著張少陵肩上的鳳凰：“小鳳凰，你會下棋嗎？”

    鳳荀這次沒有答話。

    夏無胤輕輕笑了。他抬起手，手指微動，捏出一個法訣。他沒有用符紙，也沒有用劍，只是悠然站在原地，右手捏起，左手虛引向前。

    一見到這個姿勢，鳳荀微微一驚，張少陵則不動聲色地抬起手，在胸前捏訣。

    張少陵的法訣沒什么稀奇的，只是青云派最為普通的電系法術(shù)之一。而夏無胤的法訣卻讓周圍的人群都sao動起來，幾句竊竊私語如同嗡嗡作響的蚊子，鉆入耳中。

    “……他那是什么手勢??！”

    “你沒見過嗎？上次蘭師姐帶了幾名弟子下山除妖，用過的法術(shù)中就有這個……”

    “他怎么可能會？！”

    夏無胤對議論聲充耳不聞，他緩緩抬手，駢指當胸一劃！

    他的靈力與張少陵一樣稀有，卻并不是電系，而是風(fēng)系。隨著他手勢的揮出和法訣的完成，狂風(fēng)驟然張開血盆大口，卷起漫天雪花，像一柄尖銳的劍，猛地當頭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