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舟莫名感到一種危機(jī)感，身體幾乎先一步做出了反應(yīng)，他大步過去，似無意般擋在了喪喪身前。

    “沈然今天戲多嗎？”

    何沈然收回視線，很自然地把剝好的雞蛋掰開，“不怎么多，而且都排在五點之后了，我就是剛進(jìn)組趁著還沒被掏空，閑著沒事來看一眼大佬?！?/br>
    “這樣。”

    “哎，拍晚戲很苦的，一般下了戲都快十一二點，人都精神了，回去要后半夜才能睡著。還是你好，導(dǎo)演都把你的戲份往前提了。”

    許小舟聽了一愣，莫名感覺這句話有深意。

    何沈然幾口就把營養(yǎng)早餐吃完了，說道：“我回去補(bǔ)覺，下午見啊?！?/br>
    “下午見?！?/br>
    他看著何沈然走，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機(jī)查了一下收件箱。

    昨天王導(dǎo)吩咐過后，劇務(wù)確實重新排了時間。他對比著新舊兩版看了看，果然，何沈然有不少下午的戲都被改到了晚上六七點。

    難怪剛才話里有話。

    許小舟有些惆悵地嘆口氣，一低頭卻見喪喪正在看他。跟平時睡眼惺忪的樣子不一樣，小貓眼睛圓瞪，亮晶晶的，像是有話說。

    “怎么啦？”許小舟有點不知所以。

    喪喪悶不作聲地低頭轉(zhuǎn)了個圈，爪子抬起放在許小舟腿上，拍了拍。

    許小舟真，一臉懵。

    大佬的先導(dǎo)片沒能搶上前排，對手戲倒是搶上了。新排出來的時間表上，第一個鏡頭就是陳景鋒跟許小舟的對手戲。太子齊還沒誤入歧途時聽聞江南河水決堤，派見賢去幫助消災(zāi)，很平淡的一幕。戲里前期見賢對太子齊的忠誠幾乎都是靠這種平淡的劇情去推，只是小說可以添加很多描述來烘托出想要的氛圍，真人去拍難度就比較高了。

    許小舟的玉銀袍今天早上才做好送到劇組，他拿著衣服到后面去換。玉銀袍通體月色，筆挺的面料上繡著香檳色的暗紋，那些暗紋連起來勾勒出一只又一只小貓的形態(tài)，領(lǐng)口、衣擺、袖口全都勾了一抹銀色的邊，燈光打下來那些小貓暗紋隨動作時隱時現(xiàn)，衣服周邊一圈流動的銀色，特別好看。

    許小舟定裝從后面出來，王毅池笑瞇瞇地看著他，“我果然沒托大，在日天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襯得住這一身。”

    孫杰在旁邊不由得嘆了口氣，“小舟腰真的太細(xì)了。”

    陳景鋒剛好也換了衣服出來，似是隨口道：“看他腰細(xì)吧，昨天不知道誰嗵地一腳差點把沙包踹炸了。”

    “鋒哥人不在劇組，怎么消息這么靈通?！?/br>
    陳景鋒倚老賣老地哼哼了兩聲，“我的助理眼線遍布劇組，你們可得小心點?！?/br>
    許小舟一回頭，就見男人一身淡金色的長袍，長發(fā)束起，劍眉星目，談笑間盡是風(fēng)度。許小舟看呆了那么一瞬間，猛一回神，又突然覺得這件衣服哪里怪怪的。

    淡金色的長袍，流云暗紋，勾了一層白邊。

    附近沒有鏡子，但許小舟莫名突然覺得這兩件衣服有點情侶感。他有些局促地往導(dǎo)演那看了一眼，王導(dǎo)正跟服化組的老大指著他倆談笑風(fēng)生，看那頻頻點頭的架勢，估計是很滿意。

    令人感到窒息。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劇本有點不對勁。讀劇本的時候他還感慨過，見賢對太子齊的忠誠已經(jīng)超乎了“認(rèn)主”這個概念，太可歌可泣了。結(jié)果經(jīng)昨天男人一提醒，兩人名字暗藏玄機(jī)不說，衣服也如此神奇地配上了，實在是很難不多想。

    這個戲說來也奇怪，男主和男四剪不斷理還亂，唯一比較重要的女性角色的CP卻是男二。男主太子齊一直沉浸于實現(xiàn)人生抱負(fù)、走歪路又走回來，直到最后悲痛萬分為替自己承擔(dān)罪孽的見賢哀悼。

    現(xiàn)在想想，也許是他把這個劇本看的太簡單了。

    “兩個演員準(zhǔn)備好了嗎？”王毅池問道。

    “我好了?！标惥颁h說著，看了眼發(fā)呆的許小舟，“準(zhǔn)備好了嗎，小貓？”

    “小貓？”孫杰有些驚訝。

    “幫他適應(yīng)適應(yīng)角色，新人進(jìn)組，你看他，都緊張得發(fā)呆了，真可憐啊?！?/br>
    許小舟心里狂翻了個白眼，回頭沖導(dǎo)演點點頭，“我也好了導(dǎo)演?！?/br>
    “OK，那我們就準(zhǔn)備開機(jī)。”王毅池跟攝像軌道上的大哥說了幾句，回過頭說道：“你們二位都很穩(wěn)妥，開機(jī)第一鏡，爭取一條過啊?！?/br>
    “我們會的?！标惥颁h悠閑地說道。

    工作人員各就各位，陳景鋒在正首的黃金榻上坐好，手邊是小山一樣堆著的奏折。許小舟就在他下首的小幾旁提筆作畫，導(dǎo)演說了，原著里的見賢愛畫畫又畫不好，所以讓他隨便瞎勾幾筆就行。

    打板聲響，所有打光器都開到最大，許小舟坐在一片白亮的內(nèi)景里，周圍是古色古香長桌短凳，可另一側(cè)卻是黑壓壓的鏡頭跟腦袋。他在心里深呼吸，輕輕垂下眼睫，神情懶散而又不失天真，提起毛筆落在紙上。

    特寫鏡頭跟過來，攝像大叔還穿著件logo巨大的短袖，不能更出戲了。

    許小舟努力適應(yīng)這種反差感，幾乎是遵從本能地，在紙上提筆就畫了一條小魚。

    大叔好像愣了愣，像是沒想到這個演員這么實在，演貓就畫魚。過了幾秒鐘，王導(dǎo)在外面喊，“切鏡頭?！?/br>
    特寫機(jī)位挪走，切到長鏡頭。坐在上首的陳景鋒把一本奏折打開又合上地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末了往旁邊一扔，猶豫了一下，開口道：“見賢?！?/br>
    許小舟沒有停下畫小魚的樂趣，頭都不抬，懶洋洋地，“嗯？”

    “我有點愁?！?/br>
    “哦。”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么事發(fā)愁？”

    許小舟歪了下頭，把筆隨手一扔，笑呵呵地抬起頭，“太子殿下每日的愁事太無聊了，見賢用頭發(fā)想都能想到。東邊流寇又入侵，西邊蝗蟲啃莊稼，北邊災(zāi)民打群架，南邊洪水毀堤壩……”

    “對?！标惥颁h匆匆打斷他，然后頓了一頓，像是后悔自己表現(xiàn)得過于急切。自幼高冷不近人情的帝王之子眼底劃過一瞬的窘迫，他穩(wěn)住聲音說道：“南邊喝水決堤，淹了近百戶商戶了，許是河伯鬧事?！?/br>
    “喔——”

    少年黑眸里閃過一絲頑皮，故意搖搖頭，又拿起了那根被甩在一旁亂糟糟的毛筆，“河伯年齡太大，愛鬧脾氣，正常，正常?！?/br>
    “你……”陳景鋒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了似的，“替我走一趟，如何？”

    “可以呀，我和老頭子熟得很，那一帶的河魚都靠我罩，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痹S小舟笑瞇瞇的，剛剛好畫完了最后一條小魚，抬起頭眉眼彎彎看過去，“我聽說昨天鷹王獻(xiàn)貢給人皇不少寶物，其中有兩條食仙露長大的江魚，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