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_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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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博然事發(fā)后馬上發(fā)了文章,聲淚俱下地說自己花了多少年才研究出的成果,是如何被親弟弟盜用的,自己這些年是如何痛苦,因為是弟弟,本不想曝光,竟沒料到弟弟居然還想搶走自己最愛的妻子,讓自己忍無可忍。雖然不知道是誰在幕后幫助了他,他非常感謝,但最后還強調(diào)無論如何都是愛弟弟的,希望大眾和幕后的人,不要太過譴責(zé)他,太過攻擊他,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承受痛苦了,如今真相大白了,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關(guān)于妻子,他永遠(yuǎn)相信他的妻子是忠于他的,他可以原諒她的一切。 他的文章成功地攫取了大眾的眼淚,無數(shù)人力挺他,說他是個大男人、好丈夫、劃時代的科學(xué)家。 如果說,一篇煽情的文章不夠,大眾需要的是證據(jù)。封博然有證據(jù)。 很快,某些相關(guān)人物的聲明走紅,其中包括當(dāng)事人陳萱、封燁然研究所的三名同事。陳萱的大意是,她是被逼的,她甚至還講出她是如何被封燁然逼迫,從封博然那里盜走了機密文件,她非常非常后悔,她其實只是希望他們兄弟和平相處。而那三名同事,說封燁然的確對封華的研究感到陌生,不了解很多程序,好似那個成果根本不是他發(fā)明的似的,他們也從未看過那份原始的文件,除了口頭上的說法,還有一些對于封燁然而言莫名其妙的、但對大眾而言卻頗有可信度的實物證據(jù)…… 封博然說,要證明那篇機密文檔是他的,很容易。只有他自己擁有完整版,封華那邊的缺少了一大截。因為他盜用的時候,封博然還未完成;不僅如此,他還透露,他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了封華二代的胚胎,含有91%阿德瑟爾族的基因,比封華還高了兩個百分點。光是這點,就足以證明他才是封華真正的主人。 新聞里說,封博然等人將在明日上午9點召開發(fā)布會。 …… “說不定今天我就會被請去局子喝茶了?!?/br> 封燁然調(diào)侃道:“他們還真是萬無一失啊,不過也怪我自己疏忽大意,不好好保護最重要的文件——我居然才發(fā)現(xiàn)我的那篇文檔,真的變得零碎不堪了,后面三分之一的內(nèi)容被刪掉了,沒法恢復(fù)。我居然沒有備份,搞笑的是,程序材料太過復(fù)雜,就連我本人也沒法一字一句地重寫?,F(xiàn)在無論誰看,都會覺得那個混蛋才是原創(chuàng)者吧……哈,以及,我真沒想到他居然能偷走我們新培育的胚胎,培養(yǎng)胚胎期間的記錄也已經(jīng)被人為刪除了。被自己團隊的人背叛,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最愛的女人背叛——不過,我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封華,你說,她是被逼的吧?她怎么會那么說我呢?她居然說我逼她偷走了那個混蛋的文件?她居然否認(rèn)和我之間的一切?她前天還跟我說她愛我,你知道嗎?女人怎么會這么善變呢?” “燁兒,你吃點東西吧,你從昨天開始就沒吃飯了?!?/br> “你是在擔(dān)心我嗎?” “是??!我——” 封燁然卻冷笑著打斷了他:“因為現(xiàn)在我是你的主人嗎?所以擔(dān)心我?可是我馬上就不是你的主人了——封華,他們會從我這里搶走你。不過,對你而言,恐怕也沒什么區(qū)別吧,或許,還會有更多自由?因為我總是束縛你,利用你,而且還是個病懨懨的癌癥患者哈哈哈哈——” 封華實在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把抱住胡言亂語的封燁然。果然,封燁然渾身冷汗,明顯已經(jīng)疼得厲害了。封華緊緊地貼著對方的身體,治療著他的胃部,同時努力安撫他:“燁兒,你無論懷疑誰,你也不應(yīng)該懷疑我??!無論發(fā)什么了什么,我都會呆在你的身邊,因為我愛你??!從小到大,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你都沒有聽進去嗎?我的眼里只有你,我只愛你……” “你知道嗎?……愛這種東西,從來都是機會的產(chǎn)物,受各種因素影響、控制,可能忽然來得轟轟烈烈,可是又瞬間消逝,這種感情甚至可能是假的,是自我塑造的,或是被強加的,太靠不住了。而且,說愛我的人,都背叛我了?!?/br> “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愛你!我絕對不會背叛你!” “你愛我?明明你和……” 封燁然話還沒說完,又開始咬牙忍痛,冷汗直冒。 起碼過了一個小時,他才稍微好轉(zhuǎn),喝了點粥,休息了片刻,他又神色如常。 他讓封華出門幫他買藥,而封華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人不見了。 …… 封燁然把自己包裹起來,戴著帽子和口罩,從自己家的窗口翻了出去,躲過了聚集在他家門口的記者狗仔,乘坐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了封家大院。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在這里整整生活了十年,從八歲被父親接來,直到母親離世后離家出走。如今,封博然和陳萱就住在這里。 無論他怎么給陳萱打電話,要不關(guān)機,要不被掛斷。他真的非常擔(dān)心她。他不相信她會背叛她,她一定是被逼的。所以,他必須跟陳萱見一面。 大門口果然聚集著很多人,不可以從大門進。他從小偏門繞進去,在一大片林子中等待,那里有一大片銀杏,幾座假山和小池塘。小時候的他非常喜歡這里,一做完作業(yè)就往這邊跑,一個人蹲在這里抓蟋蟀、撈金魚。有時候被罵了,也會躲在假山里面哭。 他站在十一月微涼的寒風(fēng)里,零星的、金色的銀杏葉在空中飛舞。他等待著,等待著,躲藏著,躲藏著。他不想被仆人發(fā)現(xiàn),不想見到他討厭的人,但是他真的非常想見陳萱一面,親耳聽到她說“燁然!我是被逼的!對不起,原諒我吧!”——只要聽到這句話他就滿足了。 大概等了四五個小時,他居然真的等到了陳萱。 陳萱穿得很隨意,臉上洋溢著笑,長發(fā)飄飄。她牽著一只小泰迪,朝池塘走來。 她剛看到封燁然,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你怎么過來了?” 封燁然關(guān)切地問:“你還好嗎?他們有沒有對你做什么……我知道,你現(xiàn)在肯定跟我一樣難受,居然被他們逼迫做那種事……” 而陳萱大步退后:“別來找我了……我們結(jié)束了!” “你說什么?” “我是你的嫂子,是你哥的妻子,我們沒有結(jié)果的?!?/br> “……我知道啊,我們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陳萱看了看周圍,呼吸更為急促了:“你逼我偷資料也沒用!燁然,別執(zhí)迷不悟了,那份資料本來就是封博然的,我愛的也只有封博然,我不會跟你在一起的,更不會幫你偷資料了,你快回去吧!” “你在胡說些什么??” 封燁然瞪大雙眼,完全不敢相信:“小萱,網(wǎng)上的那些聲明是你的真心話?明天你真的要跟那個混蛋上發(fā)布會?你真的要當(dāng)著全世界的面背叛我?就像高中的時候那樣?” 封燁然沒有發(fā)現(xiàn)偏門被打開了,無數(shù)記者已經(jīng)涌了進來,無數(shù)只眼睛正盯著他們看,拍攝著。他們已經(jīng)變成了動物園里,被無數(shù)眼睛觀賞把玩的動物。 而陳萱幾乎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來:“是你背叛了我們!都怪你自己做了你不該做的事!” 小狗受到了驚嚇,瘋狂地吠叫。 封燁然雙眼發(fā)紅,guntang的眼淚在他的眼眶里打轉(zhuǎn),鼻腔和喉嚨難受得厲害。他握緊發(fā)白的雙拳,渾身都在戰(zhàn)栗,耳畔是持續(xù)不斷的蟬鳴,來自身體內(nèi)部的蟬鳴。 警衛(wèi)們攔住了那些瘋狂的記者,陳萱大步往房里走。 封燁然狼狽地抓住她的手腕,幾乎乞求地問她,聲音很低且沙啞,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你對我的一切,真的是假的嗎?從高中起,到現(xiàn)在,你沒有一次喜歡過我嗎?一直都在為了他騙我嗎?……我知道,你害怕那些記者,如果……如果你哪怕有一次,真正喜歡過我,如果你真的是被逼的,不想害我,那就看我一眼,小萱,看我一眼!” 而陳萱沒有回頭。她只是狠狠地甩開了封燁然,跑進房門,嘭地一聲,狠狠地甩上了房門,將封燁然隔絕在家門外。 此時此刻,一切烙印在金色年華的回憶——作為同桌歡笑的回憶,相互吵鬧的回憶,在篝火晚會上的那個吻的回憶,那一切一切快樂痛苦的回憶,都化為灰燼。連同著曾經(jīng)那些對家的所有期待,對親人的所有奢望,對這個女人的所有渴望,都化為烏有,堙沒在一片嘈雜、可怕的聲音里。 …… 封燁然的意識變得模糊。 他站在人群之中,很多人多人,他們沒有什么區(qū)別,似乎都戴著面具,竊笑著,以人的痛苦為樂。他們擠在封燁然的跟前,用攝影機對著他,不斷拍照,問他各種各樣的問題。他聽不太明白。 無意間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穿著拖鞋就跑出來了,有點好笑。那大概,也沒有洗臉梳頭吧。不過,這些也不重要了。 胃又開始疼了。 封燁然忽然想,不如就一直這樣疼,直到死去——這樣有何不好呢。反正,一切都沒了,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去哪里……啊,對,應(yīng)該請最好的律師,應(yīng)該上法庭,輸了的話,余生就呆在監(jiān)獄里了,可是贏了的話,又有什么意義呢? 嘈雜的人聲此起彼伏,如同黑黝黝的山巒。眼花繚亂之際,似乎感覺到了一滴冰涼的液體。 他仰頭,微笑了起來,啊,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