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奚，你累了一天，去我的房間里睡吧。”

    曲姑姑見那個外表柔弱的女孩一天之內(nèi)接連奔波，現(xiàn)在接近凌晨了她仍舊沒有休息，于是沖了奶粉給她，心疼的說道。

    高奚接過牛奶笑著道謝，卻搖搖頭：“謝謝姑姑，但我想在這里陪著齊越，有什么事我也好及時發(fā)現(xiàn)?！?/br>
    曲鉛丹見實在拗不過她，只好將抱來的被子放在一旁的小沙發(fā)上，“那就只有委屈你將就一些了。奚奚，別太擔(dān)心了，齊越會好起來的?！?/br>
    高奚輕聲嗯了一下，“姑姑也早點休息?！?/br>
    “好?！?/br>
    等曲鉛丹離開后，高奚把屋子里的電燈關(guān)掉，坐到齊越的病床前，靜靜地看了他一會。

    良久才嘆息一聲，“你到底怎么了……”她觸碰他的手，卻感覺到冰冷得不想話。

    或許是輸液的原因吧。

    她將他的手放進(jìn)被子里，然后用自己的雙手捂緊，慢慢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輕聲道：“你是不是很累？”

    高奚一直都知道的，他做的零工比自己還要多，哪怕現(xiàn)在齊叔叔不在，他每天清晨和半夜也會去練拳，盡管如此，他還是每一次都能準(zhǔn)時的出現(xiàn)在她打工的地方，接她回家。

    他嘴上從來不說，可她也知道他很擔(dān)心，因為他的父親從四個月前說要回老家一趟之后，就再也沒聯(lián)系了。

    困意將高奚席卷，她覺得自己好像是湍急河流中一只隨波逐流的小舟，身不由己的打著旋，找不到一條出路。

    “晚安?！?/br>
    第二天一早，高奚幫著曲家父女開了診所的門才去上的學(xué)，她暑假的時候也有在診所里打工過，所以一些藥材的辨別和藥物歸類，她做起來都算是得心應(yīng)手。

    “糟了！這孩子一早起來幫忙做事，一口飯也沒吃呢?！鼻U丹后知后覺道，頗有些急切的想叫住她，可那個女孩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老街盡頭。

    剛剛起床的曲老大夫聞言嘆了嘆氣，“也真是個倔強的孩子?！彼D(zhuǎn)身拿了工具，對女兒說道：“算了算了，這孩子有主見，不會有什么問題的。你過來幫我點艾，我給齊越針灸試試?！?/br>
    相比之下還是里面那個昏迷不醒的少年問題更大些。

    *

    昨天陳倚樓和高奚說好，讓她今天早到十分鐘，她果然在這個時候不偏不倚的進(jìn)了教室。

    他開玩笑道：“你還真守信，說什么時候到就什么時候到。”

    高奚笑了笑沒說話。

    “齊越呢？”陳倚樓左右看了一圈，仍然沒有他的身影。

    “又逃課了？”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高奚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默有了計較，“陳倚樓?！?/br>
    “怎、怎么突然叫我全名……”實不相瞞，他突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再和我做個交易吧。”

    陳倚樓不明所以的啊了一聲，“那你說……”

    早自習(xí)結(jié)束之后高奚拿著齊越的病假條去找班主任。

    剛剛開學(xué)的時候事情一向很多，所以辦公室里有不少人，其中他們班的班長也在。

    班主任姓甄，今年四十來往，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很足，也不像一般男老師那樣會發(fā)福，為人很是和藹，看見她來了便笑道：“高奚快過來。”

    等她走到跟前后將一份證書遞給她，“這是你上個學(xué)期參加生物競賽拿到的一等獎證書。很不錯，但也別驕傲，要再接再厲。你身為學(xué)習(xí)委員還是要給同學(xué)們當(dāng)個榜樣的?！?/br>
    高奚點頭答是，又站著聽他多說了幾句學(xué)習(xí)上的事。

    “馬上就要運動會了，柏林汀你是班長，多動員同學(xué)們參加項目，我看我們班的男生一天到晚上躥下跳的，你就多給他們報幾個項目，好讓他們抒發(fā)一下多余的精力。”甄老師喝了口水，想到了什么又道：“這些事你跟齊越商量著來，讓他這個體委也多出力，對了……他今天來上課了嗎？”

    高奚這才逮到說話的空隙，將病假條遞給了他，簡單的說了原委。

    甄老師接過病假條，有些詫異：“他生病了？他也會生病??？”

    去年高一整整一年，甄老師從未見過那個少年頭疼腦熱，更別說生病了，一時間連眼睛都睜大了些。

    “那他不要緊吧？”

    高奚道：“沒事，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br>
    甄老師點點頭：“那就好。好了，有什么事你隨時和我說，你們兩都去吧，下節(jié)英語課也要開始了，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br>
    高奚和柏林汀都應(yīng)聲，說過老師再見后一起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柏林汀看著高奚平靜的表情，皺眉道：“齊越生的什么?。俊?/br>
    “發(fā)燒而已?！?/br>
    “真的？”

    高奚帶著些笑意的看著他，“當(dāng)然了?！?/br>
    柏林汀移開目光，“我只是覺得他不像是輕易會生病的樣子?！?/br>
    “總會有例外的時候。走吧班長，要上課了?！?/br>
    柏林汀若有所思的看著高奚的背影，沒有再說什么，跟上了她的步伐。

    回到教室里，趁著還沒上課，柏林汀便宣布了運動會的事，而她身旁的陳倚樓不陰不陽的哼了一聲，“柏林汀一天到晚裝模作樣的?！?/br>
    高奚無奈：“你怎么老是對人家挑剔?！?/br>
    “有話直說而已嘛?！?/br>
    “確定嗎，真的不是因為上次他抓你抽煙的事，你對他懷恨在心？”

    陳倚樓咳了咳，“別揭我短啊你，還是不是好朋友了?！钡€是很郁悶的，“他有問題，大家都是男的，抽煙怎么了，他至于嗎，害我最后在校會上檢討……五千字的檢討呢。”

    講道理，那檢討還是我?guī)湍銓懙摹?/br>
    雖然是付過錢的。

    “還不是你問人家要不要也來一根。本來還可以放你一馬，有你這種當(dāng)面賄賂學(xué)生會的？”

    說到這個他就更氣了，“你當(dāng)時不也在嗎，你還是會長呢，怎么不幫我說說話？……我現(xiàn)在想想，他怎么突然那么恰好來抓我，是不是你？最后還賺了我五十，好啊高奚，你為了賺錢連我都坑??？”

    高奚正直的看著他：“本會長公正廉明，怎么可能做這種事情，再說了我又沒有千里眼，還能隨時隨地知道你在干嘛，然后帶他去抓你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br>
    大概是被她坑多了，陳倚樓還是表示有點懷疑，“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況且沒有我，你以為你最后就寫個檢查就完了嗎？也不想想我包庇你多少次了?！?/br>
    他笑著拍拍她的肩，“好了好了，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br>
    高奚微笑著附和。

    對啊，誰讓我們是好朋友，不坑你坑誰。

    她沒有千里眼，但她有齊越啊。

    柏林汀走到他們這一桌的時候陳倚樓還是很親密的摟著高奚的肩膀，開玩笑，平常有齊越隨時盯著，哪有這種機會。

    他這種逆反一般的小孩心理，高奚都是懶得搭理他的。

    柏林汀微微皺了眉，又很快放開，開口問道：“你們想報什么項目？”

    陳倚樓哼了一聲，沒好氣道：“扔鉛球，扔標(biāo)槍?！?/br>
    全班同學(xué)都知道，去年柏林汀扔鉛球的時候差點砸中校長，陳倚樓這種挑釁嘲諷也太明顯了。

    高奚沒眼看他。

    好在柏林汀沒什么計較的意思，記錄了一下之后轉(zhuǎn)眼看向高奚：“你呢……我剛才看你走路不太自然，腿受傷了嗎？”

    高奚沒想到還是讓他看了出來，明明她已經(jīng)盡量放緩步子，走得跟普通人無異了。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倚樓就急切的握住她的肩膀，使勁搖了搖：“你受傷了？！傷哪了？快讓我看看！”

    高奚：……你吃錯藥了嗎？

    掙開他的手，她輕聲嘆氣，在同學(xué)們都要過來看熱鬧之前趕忙道：“不要緊，只是摔了一下，運動會還有一個月呢，到時候早就好了。班長幫我報一個長跑就行了，謝謝?！?/br>
    柏林汀點點頭，在高奚的名字后面記錄了長跑后就離開了。

    “你真的沒事吧？”陳倚樓對著柏林汀的背影翻了白眼后接著關(guān)心高奚道。

    “……你干嘛突然這么關(guān)心我?！?/br>
    “哪里話，我關(guān)心你不正常嗎？”

    “嗯?！?/br>
    “……之前齊越讓我有事沒事多照看你一下，雖然我覺得你不需要，但好歹他給我打過招呼了嘛?！?/br>
    高奚笑了笑，“我沒事?！鄙险n鈴很快便響了，她對陳倚樓最后說道：“那件事你別忘了?！?/br>
    “放心吧?！?/br>
    下午放學(xué)鈴聲響起來的時候高奚看了眼天空，松了口氣，好在今天沒下雨。

    “阿季，我今天要早點回去，不能幫你補課了?！?/br>
    謝季正在和陳倚樓互毆，她一把把這個不自量力的大少爺按在桌子上摩擦，譏諷的看著他，聽到高奚這么說她頓時失望的看向她：“??？你有什么事??？”

    “抱歉，要去找個人?！?/br>
    “好吧……要我陪你嗎？”

    “不用了，今天武館休息，你也可以早點回家陪陪奶奶，我不要緊?！?/br>
    陳倚樓也是見了鬼了，也不知道這女的吃什么長的，力氣大得和牛似的，他怎么也掙扎不開：“男人婆你有病??！你他媽放開我再聊不行啊？”

    高奚嘆嘆氣：“阿季你放開他吧，他還要幫我做事，別打壞了。”

    “噢?！敝x季聞言便松開了手，不屑的甩甩胳膊，走到高奚的面前：“那你先走吧，我今天得值日。”

    “嗯，明天見?！彼戳搜酆竺娣薹薏黄降年愐袠?，無奈道：“你們別再打架了……要打就去校外沒人的地方打，別打壞了教室里的東西?！?/br>
    陳倚樓、謝季：……

    高奚走出校門那一刻，一個人很快攔在她面前，高奚的心狠狠地沉了一下。

    是昨天那個女人。

    “小姑娘，又見面了，今天你爸爸來接你了嗎？”

    她面前的女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高奚平靜的和她對視，意識到對方是絕不肯放過她了。

    “你都能找到這里來，說明已經(jīng)查到我不少事吧?！彼撕罅藘刹剑戳搜壑車藖砣送?，相信這個女人此行應(yīng)該是別有目的。

    “和聰明的孩子說話就是不費勁，你放心吧，我今天不打算勉強你?！?/br>
    “你有什么話，直說吧?！?/br>
    那女人笑意更深，面上的皺紋越發(fā)明顯，只是眼神陰郁得可怕。

    高奚竟有一種被毒蛇纏繞住脖子的感覺，十分的不爽。

    “陪著你的那個男孩，一直醒不過來吧?！彼蛩吡藘刹?，低聲道：“你要是再不快點，他就永遠(yuǎn)醒不過來了?！?/br>
    “……你想怎么樣?！?/br>
    “別一直你啊你的了，我叫萬寶兒，你可以叫我一聲寶姨。”她的態(tài)度又和善起來，想伸手摸摸高奚的臉，高奚卻很快避開了她。

    自稱寶姨的女人無所謂的笑了笑，“不是我想怎么樣，是那個纏著你的少年的女鬼想怎么樣?！?/br>
    高奚輕輕的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會真的相信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嗎？如果我真的這么蠢，是不是就落進(jìn)你的圈套里了?！?/br>
    “你可以不相信，盡管帶他去醫(yī)院治療，看看有沒有人能醫(yī)得了他。我自然無所謂，但是再過兩天，那個女鬼吸夠了他的精氣，你的少年，就要和你永別了?！?/br>
    高奚皺了眉頭，看著這個女人云淡風(fēng)輕的說話，握緊了拳頭。

    “你別無選擇。”寶姨看破了她如同困獸一般的內(nèi)心，笑著遞給了她一個牛皮紙袋。

    “……是什么?！?/br>
    “一把刀和我的地址?！彼谜韵镜目粗?，低聲道：“找到那個女鬼的怨恨所在，用刀涂上你的血，扎穿她的尸骸，讓她永不超生。”

    高奚沒有接過東西，看著她問道：“為什么是我的血。”

    “以后再告訴你吧。等你解決了你的事，我相信你會來找我的?！彼龑|西按在高奚的手里，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只留下高奚一個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

    其實她今天的目的，是去找已經(jīng)半個月沒見過了的母親。

    她站在夜總會門口，默默忍受著來來往往的人對她的不懷好意的打量。

    直到她想念的面容出現(xiàn)那一刻她才露出些笑意來，輕聲喚到：“媽……”

    李慧卻是冷著臉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了一旁的巷子里。

    她憤怒的看著高奚：“我和你說過多少次！讓你不要來這種地方找我，你是不是不長記性！”

    高奚的手緊了緊書包帶，低聲道：“我想你了……”

    李慧又氣又無奈，扶著額頭嘆了一聲：“……我再過幾天就回家了，你快回去吧，我給你點錢。”

    “我有錢的，你不用擔(dān)心……媽，你知道怎么聯(lián)系齊叔叔嗎？”

    李慧皺起眉頭：“齊繼中？你找他干什么？”

    “齊越生病了，需要聯(lián)系監(jiān)護(hù)人。”

    她哼了一聲，“我還以為是什么事，他爹我看八成是跑路了，你還管他死活呢。”

    “媽……”

    “行了行了，你好好學(xué)習(xí)，我會試著聯(lián)系他的。還有，周六周日你記得去上舞蹈課，你們老師上次給我打電話，說你最近練功偷懶了?！崩罨鄣哪樕蛛y看起來，“是不是我不看著你就不用功，下次我會抽時間送你去上課。”

    高奚低著頭，覺得十分沉重，“mama，我不想再學(xué)跳舞了……我們本來就沒多少錢，你也不用再……”

    她還沒說完，臉上就狠狠被打了一巴掌。

    李慧失望又兇狠的掐著她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從小培養(yǎng)你學(xué)跳舞學(xué)鋼琴，是為了你有個好的前程！現(xiàn)在你說你不學(xué)了??？你對得起我嗎？你以為我是為什么落到這把年紀(jì)還在當(dāng)妓女的？都是因為你！是因為你！”

    高奚垂下了眼眸，輕聲道：“……對不起。”

    李慧發(fā)xiele一會后才竭力平復(fù)了自己的心情，抬手揉了揉高奚被她打紅了的臉頰，“不是mama對你嚴(yán)格，是只有你上進(jìn)了，mama的付出才值得?！?/br>
    “……嗯?！?/br>
    她變得溫柔的看著女兒，“你要記得mama和你說過的話，你要時時刻刻努力，知道嗎？”

    “天色不早了。乖，快回去吧，其他不該你cao心的事你都別去想?！?/br>
    李慧給女兒打了出租車，目送車輛行駛離開后，才冷著臉色回到了夜總會。

    而她的包廂里，正有一個人等著她。

    女人修長好看的手指拿起酒杯，輕輕搖晃了一下里面腥紅的液體，“她回去了。”

    李慧神色不明的靠在墻上，“嗯?！?/br>
    姿態(tài)優(yōu)雅的女人緩緩勾起唇角：“阿慧，這些年我替你還了不少賬，也幫你出錢陪養(yǎng)了女兒，差不多該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不，準(zhǔn)確來說，是你的女兒要報答我?！?/br>
    李慧有些輕微的顫抖，目光中有一絲祈求，“老板……她…她還小…能不能……”

    女人嘲諷又不屑的看著她：“你以為要不是你那長得極品的女兒，我會收留你怎么多年嗎？不過現(xiàn)在的確也還不到時候。你的寶貝女兒那么完美，是我特意為了一個大人物準(zhǔn)備的禮物，不過你得要好好看住她，如果她提前被開苞了，我可不保證你們母女倆會不會出什么事?！?/br>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