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閻花青用指腹摩挲著那枚純白的內丹，輕輕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覺，過去不知道，如今他不在世上，我便更加不知道了。但我只知道，那種感覺……會讓人上癮?！?/br>
    “一個人，當他有了為之上癮的東西，他便毀了?！遍惢ㄇ嗵а劭聪蝤P祁，嘲弄一笑，“這就是那法術被列為禁術的原因?！?/br>
    鳳祁移開目光，低聲問：“你后悔嗎？”

    “呵……”閻花青低低地嗤笑著，“不，我不會后悔。我唯一后悔的，便是應允了他的請求，沒有在你恢復神力前便讓他殺了你?！?/br>
    鳳祁猝然睜開眼。

    鳳祁：“你說什么？他為何——”

    閻花青輕笑一聲：“誰知道呢，或許他真把你當朋友也說不定？畢竟在那之前，我們也不知你就是鳳霄?！?/br>
    “他與我不同，他體內有一半魂魄仍是仙身，隨著逐漸長大，他的七情六欲會漸漸回到身體。所以他總是心軟，總是做些無用的事?！?/br>
    “……莫說是他，就連你現(xiàn)在，不也一直在做無用的事么？”閻花青站起身，踉蹌著上前半步，“否則，剛才那一劍，為何不刺我命脈？”

    鳳祁眼皮一跳，閻花青忽然撲了上來，二人齊齊往下墜落。

    可鳳祁畢竟神力護身，而閻花青如今丹核已碎，靈力即將散盡。二人在虛空中扭打起來，鳳祁輕易占了優(yōu)勢，一掌將人劈開。

    閻花青墜落在下方另一條光帶之上，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鳳祁悠悠落到他身邊，正想說什么，卻是神情一滯。

    或許是機緣巧合，他們如今正落在青丘進入魔域的通道入口，那面通往青丘的光門靜靜立在二人面前，一如既往地映出外面海岸與陽光。

    可那道光門上，如今卻出現(xiàn)了一絲裂隙。

    “呵……”閻花青忽然笑了起來。

    方才從高空墜落，他沒有靈力護體，體內的經(jīng)脈臟腑皆已受傷，鮮血不受控制地從身體各處涌出。

    “鳳霄，你以為這么簡單就能結束了？”

    鳳祁俯下身，一把抓住閻花青的衣領：“你做了什么？”

    “也沒有什么，我不過是將我大部分下屬都調出了魔域，當我們在此纏斗時，他們正在驅動法陣，破解你的結界?！?/br>
    鳳祁：“你有辦法破解結界？”

    “是白秋月……”閻花青道，“當初你恢復神力回到仙域，便開始在仙域各處填補裂隙，這件事一直是白秋月負責的，還記得嗎？”

    閻花青：“他隱瞞了一條裂隙不報，在他想辦法從外打破結界時，魔域也從未放棄從內部突破。運氣很好，在嘗試了數(shù)月之后，我們終于找到了法子?！?/br>
    “所以你故意挑在今天與我約戰(zhàn)……”

    “的確如此?！遍惢ㄇ嗟?，“我的人已經(jīng)等在裂隙之外，一旦結界徹底破裂，他們便會一舉沖入仙域。而你們的人，我猜他們已經(jīng)攻入了魔域，對么？”

    鳳祁將人狠狠一推，起身就要離開，閻花青忽然道：“此處時空茫茫無定，你現(xiàn)在才去找那條裂隙所在，恐怕要耗費不少時間，你當真想好了？”

    鳳祁腳步一滯。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閻花青徐徐道：“就如同你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你。我再來猜猜，你家小龍現(xiàn)在在何處？是否就在我的無燼天里？”

    鳳祁臉色忽然變了。

    閻花青傷得太重了，每說一句話似乎都要耗費他極大的力氣?？伤Z調依舊平穩(wěn)，神情甚至還帶著些愉悅：“無燼天是上一任魔尊修建，它被建立在一個名為無燼深淵的地方?！?/br>
    “無燼深淵是一座深不見底的峽谷，底部關押了無數(shù)被放逐的兇獸與魔族，一旦落入，便再無機會重見天日?！?/br>
    “上一任魔尊以強大魔息為引，將整座城池托浮于峽谷之上，既保證無燼天有充裕的魔息供給，又不會被下面的魔物侵擾?！?/br>
    一陣涼意自鳳祁脊背升起：“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在來此之前，還做了一件事?！遍惢ㄇ嘌鄣追浩鹨唤z快意，“我將靈力與支撐在無燼天地底的魔息相連，因而我靈力大漲?！?/br>
    “可你知道，當我靈力耗盡時，會發(fā)生什么嗎？”

    鳳祁執(zhí)劍的手難以抑制地輕顫一下，聲音中帶了幾分啞意：“無燼天……會坍塌?！?/br>
    “不只是坍塌。自峽谷洶涌而上的精純魔息會讓不是魔族的人喪失行動能力，只能隨著那座城池一道，墜入深淵，萬劫不復?！?/br>
    閻花青微微笑起來，低聲問：“選一選吧鳳霄，是要救你的小龍，還是要救整個仙域？”

    混沌黑暗中，一道金光飛快遠去。

    閻花青定定地看向那金光消散之處，臉上的笑容終于一點點消失。

    他低下頭，指腹在手中的儲靈戒上轉了轉。一道微光閃過，一樣東西落進他懷里。

    ——那是一只木制的左手。

    閻花青摩挲著那只木手，輕輕嘆了口氣：“可惜，還沒來得及給你……”

    他抬眼看向光門外，耀眼的陽光透過光門，在他面前灑下一小片金黃。

    閻花青忽然直起身，一只手懷抱著木手，竭力朝那光門爬去。

    他渾身的血已經(jīng)快要流盡了，雙手灰白而冰冷，幾乎使不上力氣。

    他眼底映著光門另一邊那絢爛的陽光，朝那片光芒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