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魂入地府
我有打算,只肚里鬼胎不知。小家伙聲音天真地問我,“娘親,你入水做什么?” 我的腦回路一向在鬼胎的想象之外,它一臉茫然,猜不透也想不明白我的打算。 我輕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唇瓣咬緊。 “白蘇說過,天下水域皆通冥府,我們沒有地方去,也得讓他們知道老冥主的陰謀?!蔽以挍]有說完,不過答案呼之欲出。 鬼胎被我的答案驚住,沉默好一陣才非常勉強地往下說。 “可是阿娘,你怎么可能以活人之軀入地府,就算你認識冥主,還能看在父親的份上通融,這……這也實在太亂來了?!?/br> 白蘇當初告訴我天下水域皆通冥府,估計至多不過隨口說說,她一定想不到我會當真的記在心上,然后穿過水域下到地府找她。 我知道這很冒險很瘋狂,不過顯然我只能這么選了。 “我又不是第一天這么亂來,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蔽覒涣斯硖ヒ痪?,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你來自地獄,定能感覺到屬于那里的氣息,你帶我走!” 鬼胎嘟囔了句,我雖然沒有聽得清楚明白,不過亦感知到了某只的不情愿。 他嫌棄我亂來,還說我和衛(wèi)飏一樣亂來。 不過他到底,還是把我?guī)У搅说馗娜肟凇?/br> 入口處只有一幢孤零零的大門,上書閻王殿三個字,在時間長河的吞噬中,這三個字飽經風霜,布滿滄桑。無數(shù)的小鬼亡魂在引路小鬼的帶領下進到閻王殿,經由它們的指引,去往應該去的地方。 那些鬼魂的手上,無一不拿著一張黃色的長卷。通過奈何橋時遞給過往的鬼差查看。 黃色的長卷是路引,上面記載了亡魂的生辰八字,在人間主要做過的事跡,以及下到地獄后,需要去哪些地方,粗略會受哪些刑罰……總而言之,這就是亡魂入到地府必須的通行證。 我沒有路引,這是個很大的問題。 我以手托住下巴地想辦法,辦法沒有想出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變得透明起來,和那些亡魂一樣變成了淡藍色…… “什么玩意?” 我一頭霧水,已然有些慌了。鬼胎瞧見,言語悠哉地說,“阿娘莫怕,這是生人入到地府后的正常反應,你原本的身子會慢慢變得透明,直至變成和那些亡魂一樣,便能在地府通行無阻。屆時,鬼差也會給你一張路引,把你引到該去的地方?!?/br> 小家伙說得一本正經,“這是地府慣有的流程,雖然之前鮮少有先例,不過地府這地方,就喜歡按照流程辦事?!?/br> “流程你個大頭鬼!”我打斷鬼胎的話,還帶著教訓性質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變得和那些亡魂一樣,不就死了嗎?還能活著回到人間嗎?” “不能?!?/br> 雖然聽出我在氣頭上,不過鬼胎小心,如實相告。 嗯,我謝謝他全家。 見我是真生氣了,鬼胎皺皺巴巴地說,“那……那實在不行,我們硬闖進去。到時和冥主說明情況,她應該會體諒我們的難處。不然繼續(xù)呆在外面想辦法,阿娘身子一點點的透明,屆時變得和那些亡魂一樣,那黃花菜都涼了?!?/br> 雖然鬼胎說的,未必是一個好點子,不過現(xiàn)在儼然沒其他的辦法,揉了揉有些發(fā)疼的腦袋,“那行,我們先偷偷溜進去,被發(fā)現(xiàn)后就硬闖。我懷著你后見過白蘇,你知道她身上的氣味?!?/br> “我知道?!惫硖セ卮鸬锰貏e干脆,高興自己終于可以派上用場。 硬闖…… 嗯,希望這不是個餿主意。 我把帽子戴上,低著頭穿過亡魂,和他們一起朝著鬼門關前行。盼望著守門的鬼差稍微偷懶些,或者走神沒有看到我這個異類。 只我著實倒霉,怕什么來什么。 不但引起了鬼差的注意,而且那舉著叉子的家伙還搖晃著身子朝我走來。 “路引,看一下。” 它干脆直接,還嗅了嗅鼻子,“我怎么在你身上聞到股生人的氣味,嗯,還怪好聞得。好香,好甜,挺想吃上口?!?/br> 也不只是嘴上這么說,連帶著他看我的眼神也變得殷切起來。 不過卻把聲音壓低,附在我的耳邊低語,“哎呀,我和你開玩笑的。自從白蘇出任冥主后,便規(guī)定我們不能食用生人。再說這里可是鬼門關,怎么可能有活人?!?/br> 他說完,收起剛才嬉皮笑臉的模樣,繃著一張臉伸手。“你的,路引?!?/br> 他一絲不茍的模樣,一看就不能走后臺通融。 我的右手臂,已經完全透明,且還有往上延展的趨勢…… 豁出去吧。 在心里默念了句,出其不意地捉過鬼差,一下將他打翻在地上!我也沒有糾纏,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朝著鬼門關擠,還推到三五個亡魂擋路,給后面追上來的鬼差制造障礙。 雖然我從來和乖巧二字絕緣,不過這么冒險和不計后果地還是第一次。鬼胎在我腹中指引著方向,后面被我收拾過的鬼胎也跟了上來,隱約聽到他們在后面破口大罵。 我顧不上,跑得更快更急。 不過也沒有跑出多遠,竟然隱約瞧見了躲在草叢里的鹿蜀。大家伙趴在里面,眼睛微閉地假寐著,身旁白蘇的氣息更濃,連我都感覺到了。 也不只有白蘇,還有他。 ………… 我放緩腳步,走到鹿蜀的身邊。大家伙見是我,雖然驚訝,不過伸出爪子捂住我的嘴巴。 它把我放在它的背上,居高臨下,剛好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場景。 我竟然來到了三途川的江邊,這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夢中的地方。 我在這里看三途川,比我夢中的更寂寥、更蕭瑟。三條渾濁不堪的河流并排而下,河里飄著零碎的尸體和雜物,散發(fā)出陣陣惡臭。 三途川,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白蘇站在三途川的江邊,低頭望了眼躺在身側的衛(wèi)飏。 她嘴巴一張一合,只我隔著一段距離,聽不真切。 鬼胎輕輕地踢了下我的肚子,似乎催促我快些過去。我右手的手臂已經完全透明,他比我更心急,擔心我會半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