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塵歸故土
云裳笑了笑,席地坐在我的旁邊,她的聲音很好聽,輕輕的,柔柔的,一字一句卻像是揮不不去的夢魘。 很小的時候,我是景離憂的貼身丫頭,景家滅門的時候,我?guī)椭半x憂逃走了,這些年,我看著他慢慢的長大,他 不愛我,他不在乎任何人,直到遇見了你,他會悵然若失,他會難過,他會失落,那天,我和他拜堂成親的時候,你中 了毒,你以為你的毒那么容易解,他追著那個刺客,身負(fù)重傷,才給你拿到解藥。你到好,他重傷不愈,你卻指劍刺他 ,他的手差點廢了,他為了保你,故意說秘籍在他那里,你可知,他這是引火燒身,他為了保護你,幫你把那天在場的 人除掉,若不是他拿劍的手差點廢了,他怎么會受傷,這些都是為了你。 云裳頓了頓,看了我一眼,繼續(xù)說道,顧青城其實是景離憂的親生弟弟。 這句話不業(yè)于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我腦海中亂成一團, 云裳還說了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清楚了。 景離憂死了,是的,他是真的死的,他的尸身在我的懷里一點點冰涼下來,我的心也就那么一寸寸的冰冷下來。 我也不知道云裳是什么時候走的,我恍惚一個人抱著景離憂很久很久,久到恍惚是半個世紀(jì)那么長。 我聽見有人在叫我,我卻不點都不想抬頭,只是不迭的低聲同懷中的人說話,你個傻瓜,你別睡吧了,你快起來呀 ,我不怪你了,遇見你我真的很開心。 我 獨自走在熱鬧的大街上,恍惚中似乎聽到有人在討論,名滿天下的顧青城四處尋找一名女子。 我有片刻的怔愣,隨即又笑了笑,距離我離開箜桐的那日,不過三四月,我卻恍惚覺得過了許久。 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當(dāng)初念念著一定要報仇,如今,早已淡了,釋然了。 我不再怪顧青城殺了師父,顧青城說,他是景離憂的哥哥,是父親帶回家的私生子,從小便是見不得光的,所以, 他從小就討厭景離憂,討厭得到了爹爹所有寵愛的景離憂,他也討厭師父,他說因為那天血洗景家那么多人,卻偏偏放 過了景離憂和他,所以,他恨師父。我想師父大抵也并不知道他是景家的血脈,師父或許以為他是哪個丫鬟的孩子。 那天 聽他說這些話,我忽然就不怪他了,都不過是可憐之人罷了,可我也是斷斷無法留在他身邊,所以,我選擇 了離開。 如今,他已經(jīng)是箜桐派的新一任掌門人了,這樣很好,一切都很好。 云裳也嫁人了,她說與其為死去的人難過,倒不如找個好人家嫁了,平平淡淡的過活。 師父到底是騙了我,那天景離憂大婚之時,他到底是沒有娶云裳的,他為了給我找解藥負(fù)傷,我還責(zé)備他欺騙我。 我想若是師父早些告訴我,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呢?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這么些日子,我練了《紫云籍》,確實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好劍譜,便是這本劍譜,害了那么多的人,天下第一?那 又有何用呢? 我忽然覺得諷刺極了,手中劍花一晃,《紫云籍》便已然成了一堆碎屑,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有《紫云籍》了。 這么些日子來,我一個人縱橫江湖,看便江湖中的利益相爭,人情冷暖,當(dāng)初想要遠(yuǎn)離江湖紛爭的愿望,如今只覺 好笑。 七夕節(jié)的夜里,街上花燈映照著漆黑的夜幕如白晝,我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角落里 一個穿著破爛臟亂衣服的小孩子面前,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雙眼灼灼,我遞給他一個油餅,他忙不迭的接過,大口大 口的吃了起來。 我恍惚看見當(dāng)年的景離憂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看著我不雅的吃相。 片刻,我聽見那個孩子輕聲的說,jiejie,我很感謝你,我的爹爹生病了,你能去看看他嗎? 看著他眼中希冀的眸光,我還是不忍拒絕,點不點頭。 直到我和他走到一個漆黑的角落,我才看到有一個白衣男子走了出來,他看了我一眼,笑著說道,真是個蠢女人啊 ,這么容易相信別人。 我恍惚了一下,他的刀便已經(jīng)刺入我的心臟,有血液汩汩的流出。 我似乎看見景離憂笑著對我說,從前我唯一的信仰是報仇,可是從我遇見你,我才覺得,如果要我選擇,我選你。 我似乎看見他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淚,輕輕的說,傻姑娘,別哭了,我去哪里買油餅給你吃呢。 想著心頭邃然一痛, 我跌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任由那父子兩人自顧自的拿走我身上的財物,而后揚長而去。 任由我一個人躺在地上,我忽然覺得疼,胸口一陣一陣的疼痛。 風(fēng)呼嘯而過,吹起地上的塵土,迷了我的眼睛,我忽然哭了,淚水一顆顆的落下。 我恍惚又看到當(dāng)年的那個男子,蹲在我的身前,沖我粲然一笑道,我可是第一次哄女人,你給 點面子好不好。 我努力的睜開眼睛,看見一人白衣翩然,手里拿著一個油餅,笑著說,傻姑娘,別哭了。 我忽然便笑了,慢慢的闔上雙眼。 顧青城負(fù)手立于樓臺的畫廊之上,目光遙遙望向湛藍(lán)的天際,空氣中彌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他的一襲青衫在淡淡 的煙雨中顯得那樣寂寥,如一個悠長而又遙遠(yuǎn)的夢境。 他視線幾轉(zhuǎn),忽看見不遠(yuǎn)處一個女子,自廊前緩步 而來,單手撐一柄青竹傘,她的面容在傘下看不分明,烏黑的 長發(fā)垂落肩頭,一襲素白曳地長裙,在凜冽秋風(fēng)中顯得分外單薄,裙擺上繡有稀疏幾朵秋海棠,似是雪地里橫斜幾朵紅 梅,一把青色竹傘仿若橫亙在天地間的一抹青影,淅淅瀝瀝的細(xì)雨輕輕的擊打傘面,在傘面暈開一抹水漬。 女子緩緩向他的方向走來,空氣都仿佛忽然凝滯,四下里只能聽見雨水滴落在樹葉上颯颯的聲響和女子不急不緩的 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