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沈家的客人
第二日,沈令儀帶著庶妹沈四娘登門拜訪,上午遞的帖子,下午抵達。 她一出轎子,只見人一身雪蓮云肩,半袖黃云短褂,假兩件白色緊袖,下身配著一條重紗黃云長裙,腰間系著珠鏈藍緞飄帶,風一吹襯得腰身纖細,風姿卓越。 “怎的勞煩你兩位在外頭接我?!鄙蛄顑x帶著笑,便向二人迎了過去,隨著走動,玉金釵掛著粉色珠墜,斜斜的插在發(fā)髻偏側,微微搖晃。發(fā)髻正中央壓著粉玉紫薇,粉玉作花,金釵為枝萼,處處都是精致與秀氣,十分符合少女氣息。 在看旁邊的沈四娘,雖然衣著也都干凈亮麗,濃眉大眼,但總歸少了一分氣度。 這嫡出庶出到底不一樣,閻良花在府里這么些日子,自己也品出來一些。 是庶出的身份,不說旁人,就連底下的丫鬟談起小姐將來的婚事,也會感嘆一句庶出的能攀到什么好人。 長此以往聽著這些話,就是驕傲的人也會覺得自己生來就比旁人短一處,出門在外難免謹慎,縮手縮腳。 閻良花和霍清渺出面招待,得了霍夫人的囑咐,在二門口迎著,不由得感嘆了一句,身份地位的差別。 霍清渺見了沈令儀還是帶笑的,沈浮如狠狠的傷了她少女脆弱的心,卻沒辦法抹殺那一抹愛意,相反在折磨之下,隱隱加深。 這可能就是人慣有的一股受虐傾向。 那王希月和白家的公子傳出了訂婚的消息,讓霍清渺在幸災樂禍之余,又升起了別的希望。 她挽著沈令儀的手,親親熱熱地說話,將幾人帶到了存菊堂。 閻良花本來就不愛湊熱鬧,見到二人親密交談便落后了一步,同沈四娘并排走著。 沈四娘沖著她笑了笑,兩個人在沈家打過照面,但沒有具體接觸過。 閻良花本著自己是主人家,要讓客人舒服地做客,主動挑起了話:“你的發(fā)飾可真有意思?!?/br> “這個呀,前天打首飾,我正好在院子里,瞧見了秋蟬,叫人做了兩個發(fā)壓,順便打了一對兒蜻蜓,用的都是銅質,上頭涂了一層銀,戴起來比較輕便。”沈四娘眨了眨大眼睛,俏皮的笑了笑:“jiejie要是感興趣的話,回頭我做了新的款式,叫人給你送來?!?/br> 首飾無非是花朵蝴蝶的形狀,到真的少有用蜻蜓和秋蟬,這兩樣東西款式新穎,制作精巧,而且價格不貴。 閻良花比較中意,點了點頭:“好呀?!?/br> 這么說了兩句話,兩人關系就親密起來。沈四娘主動挽住了閻良花的手,“jiejie的手可真巧,上次你送給母親那盆四季海棠開花開了一個多月,母親嘖嘖稱奇,很喜歡呢?!?/br> 閻良花投桃報李:“我回頭再培育兩盆花,到時候給你們家送去,除了四季海棠,你還喜歡什么花?” 一個作為主人要客氣待客,一個作為客人有心熱絡,兩人自然很快就搭上了話,輕聲細語的交談中,偶爾還會小聲笑一笑。 閻良花心中有些奇怪,就算是庶女,也是沈家的庶女。和他們霍家搭不上關系,為何說起話來竟透著兩份討好。 前后的兩個人停住腳步,沈令儀回眸輕笑:“坐了一路的車怪累的,我不想回屋坐了,想在花園里走走,兩位意下如何?” 分明是沈令儀她們兩個商量好了,如今只是通知而已,后面的兩人自然沒什么意見,紛紛點頭。 天氣還挺好,大家在花園里逛一逛,看一看花朵,心情也會更加愉悅。 月季顏色繁多,開花壯麗;蝴蝶蘭形狀酷似蝴蝶,有紫白兩色,清新淡雅。桂花樹佇立在原中央,樹干紋路清晰,花朵顏色金黃,小巧可愛。 閻良花瞧著花瓣:“朝霞前些日子用花瓣兒來做糕點,味道十分清淡。而后還釀了酒,香味兒襲人,就等著明年中秋賞月飲酒呢?!?/br> 沈四娘:“桂花酒桂花糕,還應該再加上一份桂花糯米藕?!?/br> 閻良花有些好奇:“怎么做的?” “將一塊新鮮的藕切掉一頭,糯米填塞進整只藕中,上鍋蒸熟,涼涼后淋上桂花糖蜜就可以吃了?!鄙蛩哪镆彩俏怀载浝锏男屑?,還囑咐了一些細節(jié)。 閻良花搖頭:“我不喜歡甜的東西?!?/br> 霍清渺嘴角微微抽搐,對于對方看見什么都能聯(lián)想到吃的上面十分不滿。她只能假裝聽不見,拉著沈令儀說話。 沈令儀卻很感興趣的接了話頭:“那是不是桂花鴨呢?用鹽水、花椒、陳皮,桂花等煮熟,煮出來的鴨子透著一股桂花的香氣,rou質鮮嫩,口感很不錯的?!?/br> 大家開始研究起了吃東西。 霍清渺狠狠地瞪了閻良花一眼,覺得都是被她帶歪了。 閻良花只當做看不見,隨手從花園里摘下一朵花,順手別在了發(fā)髻間,“有點兒想吃紅袖招里的桂花蝦仁兒了?!?/br> 霍清渺翻白眼:“紅袖招里的桂花蝦仁不如瀟湘館大廚做的好吃。” “要說吃飯的話,瀟湘館兒的口味更清淡一些,紅尾樓的菜色偏海鮮,西風樓是北邊人開的,飯菜特色和咱們這很不一樣,可以去嘗個鮮?!鄙蛄顑x總結了一下:“不過要說整體環(huán)境的話,還是紅袖招最好?!?/br> 閻良花道:“那酒水肯定是春意樓最好?!?/br> 上次她聽見陳平之抓著沈浮如,還有白不厭一起去喝酒,去的就是那地方。 沈令儀臉色微微一紅,“那是青樓?!?/br> 閻良花心想,你知道的還挺多。 霍清渺頭一次聽說,漲紅了臉,沒好氣道:“你不要瞎說話了?!?/br> 沈四娘打了個圓場:“該是從哪個輕浮的人嘴里聽見的吧,那才是個該死的人。” 閻良花摸著下巴說:“陳平之說的?!?/br> 眾人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看來這個家伙在長安風評不好是人盡皆知的。 大家走累了就在涼亭里坐下,丫鬟們回去端茶水花果擺放在石桌上。霍清渺掰著橘子,汁液濺到了手上,她將橘子放在了石桌上,抽出帕子慢慢擦拭:“聽說,王家要和白家結親了?” 沈令儀下意識地看向閻良花,微微笑了笑:“這也不大清楚,好些日子沒見著王家的二小姐了?!?/br> 閻良花不以為然地說:“沒聽見他們正兒八經的宣告此事?!?/br> 換而言之,外頭的流言蜚語不作數(shù)。 沈令儀笑了笑,端起了茶水結果手沒端穩(wěn),滑了一下,落在了身上。茶水灑了一身,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 閻良花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她們又要做什么?這年頭茶都不是用來喝的了,都是用來打翻的了。 沈令儀道:“閻jiejie,能否見你的地方行個方便,換身衣裳?” 霍清渺立馬道:“去我那換吧。” 沈令儀有些為難的說:“我生的矮小,閻jiejie的衣服怕是更合適?!?/br> 閻良花生得比沈令儀高,當然身形瘦弱那股勁兒是一致的,霍清渺則是又高,體態(tài)又寬,她的衣服沈令儀穿上,十有八九會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裳。 霍清渺不得不認清這個事實,不情不愿的說:“那你們快去快回?!?/br> 沈令儀挽住了閻良花的手,二人離開。 等著走遠了以后,她才同人咬耳朵:“你這個meimei真是太黏人了,用了這個法子,才能跟你說一說悄悄話?!?/br> 閻良花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沈令儀看了身邊跟著的春秋一眼:“我看你走哪都帶著這個丫鬟?!?/br> 閻良花頷首:“貼心且可信的人不多?!?/br> 沈令儀心中有數(shù),這必然是心腹。 閻良花直接挑明:“你這身上灑熱水,手燙的通紅,究竟是有什么大事兒要跟我說?” 沈令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我這一趟還真有事兒找你,是為了我哥哥來說的。父親想同你們家聯(lián)姻,哥哥說,想娶霍家的大小姐?!?/br> 閻良花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這霍家大小姐指的是自己。 “且不說你家要同我家聯(lián)姻這種是,就算是你哥哥發(fā)瘋想要娶我,你父母也不該同意呀?!?/br> 沈令儀到也坦然:“母親那邊兒不同意,但哥哥說了,如果要同霍家聯(lián)姻,那么就只是你?!?/br> 沈夫人和自家兒子好好的商量一番,沈浮如分外的油鹽不進。 閻良花沒忘記,當初就連納妾沈浮如都不愿意,如今怎么突然改口。她滿臉胡疑:“你哥哥莫不是撞壞了腦袋?” 沈令儀:“其實我能明白,三哥一直很欣賞閻jiejie,雖無男女之情,但也能稱得上是朋友。他聽說了白公子那事兒,還說,世家子弟多身不由己,請你不要太傷心。” 閻良花饒有興致:“身不由己的應當也是他吧。” 在身不由己當中,盡量選擇個舒服的人,這大概就是沈浮如的想法。 在沈浮如的眼中,閻良花也是個被拋棄的可憐人,大家可憐到一處去了,索性就當相互幫助。 默默地走在兩人身后的春秋嘆了口氣,記住了沈浮如這個人,琢磨著盡快告訴自家少爺,又有豬想拱你家白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