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夜間來客
宴會結(jié)束,天色已暗,清風(fēng)習(xí)習(xí),月色朦朧,青石的臺階,紅色的欄桿,每一寸都是皇宮的土地。 一行人陸續(xù)離開,王希月攙扶著白夫人上了馬車。 她剛剛坐定,便迫不及待地問:“是不舒服嗎?臉色怎么這么蒼白?” 這句話跟明知故問沒有區(qū)別,在這場宴會上,優(yōu)秀青年白不厭,受到了一眾人的奚落,讓母親眼睜睜看著心里難受。 白夫人靠在車廂壁上,睫毛微微顫抖,落下了一滴淚:“月光他沒做錯什么。” 王希月見縫插針,附和道:“自然什么都沒做錯,您看御史臺的張老勸他迷途知返呢?!?/br> 白夫人的一顆心跟被生煎一般,車輛顛簸,滾輪兒里絞進(jìn)了碎石子發(fā)出鏘鏘的聲,然后被甩了出去。 “也不是非要忤逆他的意思,讓他選個更合適的,也不要求多出色,像你這么出塵脫俗。哪怕是個一般般的,只要沒嫁過人,沒死過丈夫就行?!卑追蛉私K是忍不住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落,用帕子不住地擦拭著眼角:“他好端端的就因?yàn)橄矚g個人受到奚落,我這個當(dāng)娘的心里真難受?!?/br> 王希月假模假樣地嘆了口氣:“如果是閻良花的話,絕不敢去糾纏白哥哥,哪怕對方是我能找到最好的男人。畢竟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更好,不是死死的拖累他?!?/br> 白夫人聽了這話大為感動,“你可真是個好姑娘?!?/br> 王希月羞澀一笑,覺得有些遺憾。若不是已有婚約在身,也許她能夠再爭一爭。 jiejie已經(jīng)成婚,緊接著就是自己,她的臉上不禁出現(xiàn)了一抹哀愁。 白夫人到底年歲不是白長,看著王希月熱情的樣子,心里就清楚怎么回事,不由得嘆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都是我兒子沒福氣?!?/br> 王希月勉強(qiáng)笑了笑:“也許對于白哥哥而言,閻小姐就是福氣?!?/br> 白夫人搖頭:“我覺得不是這般,這個霍家的大小姐并不如你為人考慮?!?/br> 做婆婆的總想要兒媳,滿腔心思都撲在自己兒子身上。 在白夫人看來,閻良花還差得很遠(yuǎn),無論是家事禮儀,談吐性情,完全不符合一個當(dāng)代兒媳該有的水平。 王希月眼神閃爍:“可是白哥哥就像是被蠱惑一般,腦子是熱的,要看著白哥哥直入迷途嗎?” 白夫人一陣沉默,良久之后吩咐車夫前往霍府。 這是她心中幾經(jīng)周轉(zhuǎn),最終下的決定。 她不想和自己的兒子再一次發(fā)生正面沖突,也不想兒子誤入歧途,一輩子那么長,感情那么脆弱,用一段感情去賭上未來的仕途不合適。 白夫人說:“可能得麻煩你陪我走一趟,我久不在長安,對長安里的人和事兒都不通?!?/br> 王希月十分想在閻良花的那張臉上看出異樣的情緒,心中愉快的不得了,爽快地答應(yīng):“您是長輩,我幼時承蒙您照顧,咱們兩家本就親近,何必如此客氣呢。這個霍夫人……” 她開始詳細(xì)的介紹起了霍父的內(nèi)情,等著抵達(dá)霍府后基本都摸了清楚。 閻良花掛著的牌子是霍家大小姐,但實(shí)際上和霍家沒什么關(guān)系。 她孤身一人帶著一個拖油瓶,像是客一樣寄居在霍家。除了為人談吐還算過得去,禮儀方面糟糕的一塌糊涂,在長安城里更沒什么朋友,性格很是孤僻。 就這么一個人,何德何能得到白不厭的垂愛? 王希月越想越氣憤,覺得白不厭就是一時鉆了牛角尖兒,將來一定會后悔。 她不能讓將來的白不厭后悔不迭。 兩個女人懷揣著針對性的心思,在霍府的側(cè)門口下車,讓丫鬟去敲門通報(bào)了身份。 …… 丫鬟敲響了正院的門,進(jìn)到屋中,行了一禮:“東側(cè)門的趙五遞上來消息,說是白夫人和王家二小姐登門拜訪。您要不要見呀?” 突然遞上來的消息讓人一怔。 霍夫人正坐在梳妝鏡前,由著丫鬟解自己發(fā)髻上的發(fā)釵,過了半晌,又將那根發(fā)釵又插了回去,臉上露出了莫名的異味:“大晚上的登門拜訪,怕是有急事吧。” 王婆子都端來了水,但霍夫人并不準(zhǔn)備卸妝。 王婆子說:“這大晚上的突然登門,該不會是為了蘅蕪苑那個吧?!?/br> 霍夫人將脂粉盒打開,鋪了點(diǎn)粉到臉上,胭脂涂在嘴上,唇邊微微翹起:“十有八九是為了她,我可等了好久?!?/br> 霍夫人當(dāng)初把閻良花是寡婦的消息放出去,是要對方跌落到泥潭當(dāng)中,再也爬不上來。 事實(shí)證明,也的確達(dá)成了目的。 可白不厭就像是橫空殺出來的意外,一個樣樣出色的青年向閻良花求親,把霍夫人的目的踩在了腳底,還碾了好幾下。 白不厭就像是開了個不好的頭,緊接著王昱也沖了上來,他們鬧的倒是挺火熱,成為了眾人議論的對象,可讓霍夫人著實(shí)難堪。 霍夫人希望能打閻良花的臉,而能打閻良花的臉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白不厭的母親。 即便是兒子口口聲聲說要求娶又如何? 母親不同意,那就名不正言不順。 霍夫人整理了一下衣著,出門親自相迎,面帶微笑,將人帶進(jìn)了正廳,再吩咐丫鬟泡上好的茶,最后客客氣氣的說:“家里沒什么好茶,若是怠慢了,還請兩位受罪。” “哪里怠慢,大晚上的貿(mào)然登門拜訪,我心中內(nèi)疚著呢,承蒙霍夫人還肯款待,感激不盡。”白夫人先是和人噓寒問暖了一番,兩個人都在等著合適的時機(jī)切入主題。 王希月有些按捺不?。骸伴恓iejie呢?” 霍夫人含著笑意:“估摸著在院里休息呢,你要是想見她,我讓人叫過來。” 王希月笑了笑,“上次談?wù)撛娫~歌賦,只到了一半就因?yàn)闀r間緣故分離,倒是挺可惜的?!?/br> 霍夫人讓王婆子親自去請,務(wù)必要將人叫過來。 一場大戲?qū)⒁_鑼,主角不到怎么行? 三個人各懷心思,各懷鬼胎,端著茶盞默默地品著。 其實(shí)在閻良花沒到來之前,也的確沒什么好話要說。 畢竟要說的話,該讓她親耳聽見才最好。 …… 蘅蕪苑已經(jīng)鎖門,王婆子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敲開,彩霞打著哈欠出來開門:“大晚上的都躺下了,來做什么?” 王婆子幸災(zāi)樂禍:“夫人請大小姐去一下正廳,來客人了?!?/br> 彩霞一臉茫然:“這么晚來客人了?” 王婆子催促道:“那還能有假,否則我來這兒做什么,趕緊去把小姐叫起來?!?/br> 彩霞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主屋,估摸著小姐應(yīng)該沒睡,便帶著王婆子進(jìn)了正屋。 閻良花正靠在桌邊,手上捏著一本書,春秋在旁不斷添茶倒水,頗有點(diǎn)兒紅袖添香的意味。 作為一個穿越的現(xiàn)代人,即便是來到了古代,也不能拋棄熬夜的美好品德。 王婆子一見人這么悠閑,當(dāng)即冷笑一聲:“正好小姐沒睡,咱們?nèi)フ龔d見客吧?!?/br> 閻良花慢條斯理的翻了一頁書,眼皮都不抬:“誰呀?大晚上的?!?/br> 王婆子幾個親戚都是折在她手里,小兒子還挨了一頓打,心早就炸了,幸災(zāi)樂禍的說:“白夫人,還有王家二小姐?!?/br> 這兩個人在這個時間段共同出現(xiàn),十有八九不懷好意。 閻良花本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當(dāng)回事兒,將書直接扣在桌子上,一起身:“本小姐快去快回,書不要收,油燈再加點(diǎn)?!?/br> 大晚上的突然來客人,大家本來人心惶惶,但看小姐這么淡定的樣子,忽然之間心就安定下來。 春秋跟上小姐:“同您一起去?!?/br> 閻良花沒什么意見,一出門,夜間的風(fēng)呼在臉上,還覺得有些涼。 她穿著一身家常的淡綠色服飾,腳下踩著軟底兒繡花鞋,頭發(fā)微微有些凌亂,只插著一根木叉,素面朝天一張臉。 就這么出現(xiàn)在了正廳。 大家都是濃妝艷抹,細(xì)節(jié)處幾經(jīng)勾勒,珠光寶氣,還殘留著在宴會上的優(yōu)雅端正。 等著她的進(jìn)入,就帶進(jìn)來一片生活氣息。 閻良花將耳畔的碎發(fā)別在耳后,上前行了禮,說:“叫我來有什么事兒嗎?” 王希月覺得無論是容貌家室亦或者性情,閻良花都輸給了自己,她很有底氣微微一笑:“不過就是上次的那首詩,你突然說,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我對了下半首你聽對不對?” “說吧。”閻良花很淡定。 王希月絞盡腦汁對上了下半首:“落日……” 閻良花聽了聽,“挺不錯的。” 王希月想要彰顯自己,便問道:“你可想出了下半首?” “蕩胸生曾云,決眥入歸鳥。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彼L(fēng)輕云淡地吐出下半句。 王希月好半天都沒說上話。 詩詞當(dāng)然還是原配的好,閻良花配的詩句,再一次突出了泰山的高峻,寫出了雄視一切的雄姿和氣勢,也表現(xiàn)出自己的心胸氣魄,很難想象出自深宅婦人之口。 相比之下,王希月的詩詞遜色不止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