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蘇醒與登基
王子異醒了。 郭趙的一副丹藥喂下去起到了作用,但郭趙也說:“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而已?!?/br> 王子異的身體不能動,只是意識清醒的,能張嘴吞咽東西和說話,其他事情都要靠宮女幫忙。 這對一個健康的人而言是極其屈辱的,他要忍受身體不能動的折磨。然而他很快就接受了這一點,畢竟他以為自己扔了一團爛攤子,眼睛一閉就直接去了西天了。 王丞相在兒子睜開眼睛能說話的第一秒心情波動較大,捂著心臟緩了半天,一字未說便轉(zhuǎn)身離開,出宮去了。 當父親的說兩句動情的話,都覺得羞恥。 王映月陪在床側(cè),用帕子擦拭著眼淚。 王子異淡淡的看著她:“為什么?” 人沒死,那就得接著爛攤子收拾。 王映月的動作一頓,拿起了宮女遞過來的藥,用湯匙涼過,遞到了他的唇邊:“兄長先吃完藥再聽吧?!?/br> 王子異吞咽著,藥從他的唇邊往下淌。 王映月仔細地用帕子擦拭,因為有粘稠感,還叫宮女去洗了個濕帕子,再端一些水來準備待會兒給王子異擦拭身體。 就這么將人全都支開,四下無人,她才說:“先帝要將沈令儀許配給二皇子,將我再嫁給白不厭,我不愿意。” 她這輩子嫁的男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太子殿下。 “所以你就陷害他?!?/br> “不全是,至少聽風樓是他的產(chǎn)業(yè)?!蓖跤吃卵酆熚⒋梗在E白不厭,除掉閻良花,這本是一場順遂的買賣,可惜沒成功。 她當時死死盯著閻良花,看見對方用來擋刀的,除了手腕,還有從袖子下飛出來的花。 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伤膬旱纳眢w上的確有很多被細小物體劃開的口子,地面上也有很多殘留的花瓣,就像是被人用力揪下,又撒了滿地。 王子異咳嗽了兩聲:“你不該如此,你不想嫁,誰難道會勉強你?” 王映月盛了清水喂給兄長,低眉斂目,分外柔弱:“兄長,我不想再給你和叔父添麻煩,王家的女兒總得有些用處。我本和二皇子商量好了,斷了白不厭的路,他登基后停止科舉,不再觸動我王家利益。未曾想事情陰差陽錯,他死了?!?/br> 王子異:“好像死的挺多人?!?/br> 王映月:“二皇子突然去世,先帝受打擊沒過多久也去了。如今剩下一個白不厭,反倒是獨占鰲頭。你說這是一個巧合嗎?” “我不知?!?/br> “沈令儀和閻良花關(guān)系密切,我問過的,她們兩個在宮里打過照面。那閻良花可以在沒水的情況下培育麥子,能不能在干燥的土壤里養(yǎng)出毒花呢?”王映月冷靜地做出推測。 她只猜錯了一點,閻良花沒有種花,閻良花是催生了原本毒性微弱的花,將其變?yōu)閯《尽?/br> 王子異覺得嗓子有些干澀:“你還在為了希月的事情抓著閻良花不放?!?/br> “兄長,我和希月自小一起長大,我了解她?!蓖跤吃聦⑼敕诺搅艘贿叄p輕的握住了王子異的手:“兄長倒下去的那一瞬間,我以為這是報應,嚇得魂不附體,向老天爺祈求,只要你能平安醒過來,我就束手待斃,什么都不做。你能醒來,就說明老天爺其實沒有在責怪我吧?!?/br> 王子異:“我暈倒是我有病,與你無關(guān)?!?/br> 王映月垂著頭,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瘦弱的背脊被輕薄的衣服覆蓋,“你昏迷的這些日子,白不厭幾乎沒有來探望過。他不值得兄長的厚待。” 王子異一動不動地盯著床頂?shù)幕y:“可惜我不能看他登基了?!?/br> …… 登基是一件特麻煩的事兒,白不厭起了個大早,從昭享門外東南側(cè)具服臺更換祭服后,便從左側(cè)進入圜丘壇,至中層平臺拜位。 此時燔柴爐,迎蒼天,樂奏‘始平之章‘。他至上層蒼天牌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匕菸唬瑢ι仙n行三跪九拜禮。 文武百官觀禮,皇親國戚相隨,閻良花就混在其中,看著白不厭一點一點的忙碌著。 他在奠玉帛,于主位、配位前奠玉帛,樂奏“景平之章”。反復行動,到主位、配位前進俎,樂奏“咸平之章”。場面肅穆,莊嚴。最后白不厭在主位前跪獻爵,回拜位,樂奏“奉平之章”,舞“干戚之舞”,司祝跪讀祝文,樂暫止。 這個時候沒人敢抬頭,所以閻良花抬頭了也沒誰會發(fā)現(xiàn)。 看見了最高處的白不厭,身著玄色龍袍,衣服壓的人抬不起肩,頭戴冕旒,遮住了面孔。 冕冠頂端有一塊長形冕板,前圓后方,象征天圓地方。前后檐垂有若干串珠玉,以彩線穿組,意為王者視事觀物,不可“察察為明”。 一個人若成了帝王,必須洞察大體而能包容細小的瑕疵,其中平衡極難把握,難如登天。 閻良花無由來覺得白不厭的腳步很沉重。 一個走神的時間,司祝讀畢樂起,白不厭行三跪九拜禮,并到配位前獻爵,奏“嘉平之章”,舞“羽龠之舞”。 光祿寺卿奉福胙,進至上帝位前拱舉。 白不厭至飲福受祚拜位,跪受福、受祚、三拜、回拜位,行三跪九拜禮。 祭品送燎爐焚燒,他至望燎位,看焚燒祭品,至此典禮全部結(jié)束,起駕返宮,羽林軍的騎兵參差縱橫的隊列在花外巡邏,綴有五色羽毛的旗幟迎風飄揚,沿著帝王左右。 皇親國戚跟著一起返回皇宮,這一路上王夫人都伴在閻良花左右,王夫人有些淡淡的悲憫:“沒想到最后是他當了皇帝,這人一當了皇帝就諸事不由己,萬事不由人了?!?/br> 閻良花道:“聽您這話里的意思,當皇帝竟是不好?!?/br> 王夫人指了指天:“這皇帝呢,就是百姓選出來獻祭給老天爺?shù)?,他做的好,百姓安順,做的不好便有天降懲罰。一個人背負那么多,好也要變壞。我弟弟當初也是要當一個好皇帝,后來呢,他大概都不記得自己當初說過什么?!?/br> 那是一條曲折迷惘的路,不好走。 閻良花堅定道:“一個人的路不好走,兩個人一起就不會忘了初衷?!?/br> 王夫人看了她一眼,“你這孩子聰明,越是聰明的人就越不安于現(xiàn)狀,能走的路越多,走錯的路越多。” 閻良花沉默不語,她堅信自己走的每一條路都是最正確的。 一行人回宮后,王夫人沒有再急著拉她去公主府,恐怕是有些心涼,不想要她這個兒媳婦。 她自個收拾收拾,對著鏡子又描眉畫眼一番,等了一炷香,螢娘便拉著她往出走。 穿過幾條僻靜的小路,來到了一個池塘邊兒。 涼亭下面兒正坐著個人,白不厭一身玄色龍袍,冕旒換成簡單的發(fā)冠,原本的劉海兒都被梳了上去,露著額頭顯得更加成熟。 他站起身,向往常那般下了臺階向閻良花迎了過來,隔著一段距離,說:“若正常來,冊封完皇帝,便可冊封皇后了?!?/br> “此事不急于一時,我孝期還沒過呢。”閻良花略有些疑惑:“你不抱我嗎?” 白不厭就像是一只巨型犬,最喜歡的就是擁抱、撫摸、揉肚子。 白不厭遲疑了一下,往前走,給了一個擁抱,下顎貼著閻良花的脖子,感受著陣陣溫暖,身體里的寒意好像都被驅(qū)散了不少。 閻良花的鼻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身體有些發(fā)冷:“你被刺殺?” “誰能傷得了我?” 白不厭眼見瞞不過,只得老實說:“是我自己剜了點兒心頭血。郭趙煉丹,需要點兒心頭血,別說還挺管用,王子異醒了。” 閻良花抿了抿唇,覺得自己心尖兒都在發(fā)顫。深吸一口氣:“這是什么鬼劇情?用在男主和女主身上的心頭血,怎么就用到你基友身上了?” 白不厭沒聽懂,一臉茫然,閻良花又開始說胡話,她總會說一些旁人聽不懂的很奇特的話。 閻良花吐出一口濁氣:“他還要煉多少藥?一個字兒都不許瞞著我?!?/br> 白不厭沉默片刻,“王子異身體不好,每天需要我一碗心頭血養(yǎng)著。我身強體壯,也不算什么事兒。” 閻良花腦袋嗡嗡作響,眼角不自覺的就紅了。 剜了一碗心頭血出去,顛簸了一整天,這得多擅長隱忍的一個人,連一句疼都沒叫過。 她就連離開他的懷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觸到傷口,極力將自己的眼淚忍回去,然后十分鄭重的說:“我想去你御書房看看?!?/br> 白不厭拉著她的手:“好。你放心,我不會苛待自己,早就拿了陳平之來用,好些都是他幫我分擔的。” 當天的奏折,全都是閻良花幫著批閱的。 她擅長模仿字跡,尤其是白不厭的字。 白不厭就坐在一旁靜靜的休息著,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棱角柔軟,沒血色的唇也跟著染上了幾分粉意。 這世上有什么值得閻良花拼盡全力嗎? 有,就是白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