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背叛
白夫人被推搡到了偏殿,上一秒還尊貴,下一秒就跌入谷底。 她想,這樣的尊貴就像是氣泡,不用戳自己就爆了。 她被打入了白不厭的黨系,王家的人看她的神情就像是看一塊兒死物,廢帝結束后自然有人處置她的冥頑不靈,未知的懲罰讓人膽怯。 腐朽的偏殿氣味難聞,她解開香囊,拿出花瓣包在帕子里,再用帕子捂住了自個兒的口鼻,濃郁的花香抵擋住了難聞的塵埃。 王家官員見她此時還不忘擺出公主的精致,冷笑一聲,用手重重一推,將人推倒在地。 地上都是塵土,長公主干凈的衣裙不復存在。皮rou被磕破了皮兒,鮮血往出滲透,發(fā)冠凌亂,一縷碎發(fā)自鬢角散落,狼狽不堪。 優(yōu)雅是建立在安穩(wěn)的基礎上。 在殿門被關起來的前一瞬,白大人走了進來,殿門合攏,光暈褪去,整個偏殿里只有塵埃和古怪的氣味伴隨。 他將夫人攙扶起來,彎腰彈去對方身上碰到的塵土,“疼不疼?” 與此同時,白夫人問:“我不是給你眼神,讓你不要靠近我,你進來了二郎怎么辦?” 夫妻二人看著彼此,相對無言。 白大人心疼的挑開垂下來的一縷發(fā),看見公主臉龐的擦傷,輕聲說:“我以為他們找上門時,你是愿意的?!?/br> “我憎恨那男人,也厭惡那孩子,但你不能因此就忘了我是這個國家的公主。”白夫人的臉色慘白一片,依偎在丈夫的懷里,瑟縮著:“這么多年,我以為忘了,可是我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后面是我的祖宗先輩,他們都看著呢?!?/br> 他們想聽她說話時便把她捧上天,不想聽就說她生病,兩個仆役架著扔到了偏殿,她連話都沒說完。 他們又能繼續(xù)若無其事的不要臉,她只成為一個小插曲,無關痛癢。 或許真的很卑微,公主這個身份并未為她帶來太多的尊貴,相反給予她無盡的痛苦。 但是,她不止一個身份,她也是這個國家的臣民。每一個民眾都有義務去保護君主,就像君主在前線拋頭顱灑熱血,為國土寸步不讓,保護的同樣是百姓。 她聽著外邊數(shù)落罪責,宣布廢除白不厭皇帝的身份,改為擁立南安王為帝,緊緊的捏住了丈夫的衣袖。 白大人摟著她:“能做的都做了,就不要太在意結果。” 白夫人忍不住哭起來,姿態(tài)仍舊優(yōu)雅,連蹙眉的弧度都很好看:“二哥,這么多年我好像一直在拖累你?!?/br> “如果你是包袱的話,希望下輩子我還在背。”他們這輩子夫妻不夠,下輩子還想當夫妻。 白夫人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什么體面矜持都沒了。 這樣的哭聲被一浪又一浪的請南安王登基遮蓋住。 場面很喧鬧,無數(shù)雙眼睛無,數(shù)個牌位,推著趕著,如潮水一般涌上。 南安王被人簇擁著推到著,將要成為新的皇帝,卻沒人聽他說過一句話。他清了清嗓子,在被推著走上那個臺階前,大聲的說了一句:“為什么是我?” 南安王穿著鮮艷的紅衣,卻顯得暗淡。 他孤零零的沒有朋友在,又好像朋友都在心底,借著他的口發(fā)出了問題,膽怯的他口齒清晰無比。 無數(shù)人重復著一句話:“請南安王登基,拯救被廢帝損毀的國家。” “靠贏取皇位來拯救國家,根本是本末倒置,早就有人為了拯救國家,從而成了皇帝。”南安王認真的說:“你們拋棄一個在打仗的皇帝,這是背叛。” 場面霎時一驚,沒想到這個一個兩個的都在犯渾。也就沈太后沒掉鏈子,數(shù)落了白不厭一番,最后廢帝請南安王登基。誰能想到到手的皇位,南安王居然往出踹。 這和他的個人作風完全不相符,簡直像是被神迷了心。 王含冷聲道:“忠于國家,偶爾要背叛皇帝?!?/br> 政治需要犧牲,當然,犧牲的是別人。 犧牲所有不聽話的人。 太廟里圍了那么多人,擠在前面的都是官員,往后稍一稍的就是看熱鬧的人。 郭趙一手牽著竹葉,另一只手試圖牽郭蠱,被郭蠱嫌棄的躲開。 郭蠱凝望著混亂的場面:“我還以為長安城里的人心都是黑的呢?!?/br>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有幾個硬骨頭,但胳膊拗不過大腿?!惫w看的多了就不當回事兒了。 郭蠱疑惑的問:“當年也是這個樣子嗎?” 郭趙想了想,輕輕一笑:“我不記得了?!?/br> 自古皇權交替大概都是這樣,他看了太多,甚至經(jīng)歷過,早就習以為常了。 竹葉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往師父身上貼了貼:“他們在做什么?” “當權者,在追求更高的權利。”郭趙回答。 “權力很好?”竹葉再問。 郭趙想了想:“權力導致迷失,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迷失。” 郭蠱挑了挑眉:“聽上去不像是在說他們?!?/br> “我好像想起了你家先輩,大權在握,而無限的權力會毀掉它的占有者,你要吸取教訓?!惫w苦口婆心的說。 郭蠱諷刺道:“吸取教訓做什么?重新當皇帝嗎?” 竹葉瞬間一驚,連聲音都壓低不小,悄悄的看著師叔:“你要謀反?” 郭蠱微微抬了抬下巴,顯得驕矜:“謀反的是他們,反的也是他們楚家的江山,輪不著我?!?/br> 竹葉想到了討厭的師兄,想到了喜歡的師嫂,憂心忡忡:“我希望他們不會成功。” “合法而穩(wěn)定的權力在使用得當時很少遇到抵抗,你看看這幫烏合之眾,就知道不成氣候?!惫M懶得在看,轉身離開。 竹葉不解的拽的拽師父的衣袖:“師父為什么要幫外人奪取師兄的江山?!?/br> 郭趙茫然:“我沒有呀?!?/br> 竹葉還要說話,那邊已經(jīng)齊刷刷的跪地,高呼皇帝陛下萬歲,南安王太廟前登基。為了他還吊著一口氣兒的母親。 郭趙拉著竹葉趕緊跑,總不想跪皇帝吧。 這個皇帝出現(xiàn)的有些草率,和趕鴨子上架沒區(qū)別。 消息被傳了出去,南楚驟然換了個皇帝,大家都很驚訝,行軍半路至灰地,太守接待大軍,恭迎陛下,十分謙卑。結果突然間告訴他眼前這個變成廢帝,看著自己布置的華麗的宴會,一時間心情還有些復雜。 但到底是太守,還是將謙卑進行到底,若無其事地享受了宴會,很大方地將自己的侍妾送了出來。 那女子挽了一個松松的云髻,敷上了淡淡的脂粉,青煙翠霧般的羅衣,籠罩著她輕盈的身體。她的舞姿就像那飛絮、游絲,飄忽不定,一曲終了,掌聲雷動。 她慢慢的靠近白不厭,露出了嬌美的笑容,行至一半兒,突然一被股力給拉住,身子一歪倒在了一個爽朗青年身上。 閻良花挑了挑眉:“我瞧見你眉毛花了一塊,幫你擦一擦?!?/br> 她認認真真的擦去侍妾眉峰那兒一處臟物,認認真真的模樣,仿佛捧著最為貴重的瑰寶。 太守五大三粗,侍妾哪里受過如此年輕人的撩撥,頓時紅了臉,身子軟得跟棉花似的。 只聽咔嚓一聲,陛下捏碎了酒盞。 陳平之一臉的慘不忍睹,低頭喝酒。 閻良花就是逗一逗,很快松開的侍妾,侍妾繼續(xù)勇攀高峰,往陛下跟前兒去。 白不厭虛偽笑著:“多大了?” 侍妾:“妾二十五?!?/br> 白不厭:“歲月催人老?!?/br> 侍妾:“???” 太守使了個眼色,侍妾最終還是回了太守的懷抱。 陛下晚間休息,在自個房間開了個小會。確認了一下:“我沒陣亡對吧?” 一語雙關。 “沒,活蹦亂跳,昨天吃了三碗飯?!遍惲蓟]把自個干的那點事當回事,只挑重要的說:“讓南安王登基,他們可真敢干,我覺得二皇子留下的襁褓嬰兒都更靠譜一些?!?/br> 陳酬直接擼胳膊挽袖:“咱們打回去吧?!?/br> 看看,出了一趟把文明人都逼的想直接動手踹人了。 閻良花表示贊同:“我很崇拜的一位偉人說過,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我雙手雙腳的支持手段殘酷一點,讓他們知道背叛陛下的下場?!?/br> 白不厭沉默了一瞬,說:“他們背叛的不是我,是國家?!?/br> 歡快的氣氛一掃而空,變得沉重起來。故意想要逗趣,但最后失敗了。 任誰浴血奮戰(zhàn)后被拋棄,心都是涼的。 閻良花果斷伸出手按在他的胸口:“我給你捂捂。” 白不厭被逗得一笑,溫柔又鄭重的說:“從岳麓書院出來我可沒想過會成為皇帝,然而我做到了,所以沒有誰能從我手中搶走。我衣不求華,食不厭蔬……” “胡說,你挑食,更喜歡吃rou,王橙說的?!遍惲蓟ㄏ乱庾R反駁,還毫不猶豫地出賣了王子異。 白不厭一時躊躇:“挑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吧?!?/br> 陳平之翻了個白眼:“閻良花你不要打斷,陛下想要說什么。” 白不厭:“孜孜矻矻,死而后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