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切個手指都這么磨磨唧唧，當(dāng)什么海盜，”黃牙居然還能樂得出來，“不知道小海連上床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像個處女一樣扭扭捏——?。?！”

    慘叫和劇痛來的太突然了。

    痙攣的肌rou和后頸的冷汗在告訴黃牙，在他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東西撕開了他小指的肌理，切斷血管，并且向著支撐血rou的那截唯一硬物進發(fā)，伴隨劇痛和慘叫的是海連懶洋洋的笑聲：“你以為我不敢？”

    他手中這把刀想要切骨斷髓本該是眨眼就能結(jié)束的事，但他此時偏偏不想給黃牙一個痛快。還是這種地方適合他，什么大劇場，晨鳴宮，垂芷庭，那些地方都向陽而生，而海蓮花是避陰植物，還是更適合在沙鬼灣潮濕昏暗的角落里和一只臭老鼠扭打撕咬。

    在他終于觀賞夠了黃牙的表情時，也有人終于按住了海連的胳膊：“算了吧。”

    攔住海連的人在沙鬼灣的外號叫“上尉”，從前還真是個緹蘇的軍官，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才跑到了這里。雖說沙鬼灣中百無禁忌，但上尉因為人夠義氣，在團伙中極有威信，又幫其他家的海盜們躲過好幾次危機，再加之他還是海盜頭子費科納手下最得力的干將，種種事跡算下來后，如今只要他開了口，就算是最壞最狠辣的海盜也會聽上一兩句。

    “算了吧，海連?！鄙衔局貜?fù)了一遍。

    海連回頭看他。

    “在酒館打架，見血可以，沒人會管。但如果從身上掉下除牙齒以外的物件兒，那就是真結(jié)仇，”上尉用只有他倆才能聽清的聲音說，“你現(xiàn)在背后沒有毒蜂號的弟兄，拿什么資本跟黃牙手下一船的水手結(jié)仇？”

    他說著用目光悄悄示意了周遭那些冷眼旁觀的海盜們，在陰影蟄伏的地方，確實有幾個按捺不住的身影在蠢蠢欲動。

    “而且我有正事要跟你說，海連?！鄙衔菊f。

    海連抿了抿嘴，這才拔出匕首，放開了黃牙。隨即就有幾個黃牙的部下沖了過來扶住了他們的頭兒。男人胡子上的血已經(jīng)干了，隨著他吸攮鼻子的動作不斷有紅色的碎片從上面掉下來，黃牙握住已經(jīng)斷了半截的小指，咬牙切齒：“你記著?！?/br>
    “我確實記著，你欠我一根手指?！鼻嗄暧弥父箤⑷猩系孽r血揩去，“再惹我一次，我會連本帶利要回來?！闭f罷，他回到柜臺將自己那杯沒喝完的酒一飲而盡，才隨著上尉離開了這里。

    46.

    “你的脾氣比從前壞了不少，”上尉搖頭，遠(yuǎn)處每一次礁石拍岸，都會送來一陣冽然冷風(fēng)，“黃牙挑釁你跟你打架不是一次兩次，這是你頭一回動刀?！?/br>
    海連扯扯嘴角：“你說正事吧，正好我也有正事要跟你說。”

    “剛剛勸你別鬧大還有一重原因，”上尉邊走邊道，“最近沙鬼灣氣氛不比以前，一旦鬧起來，可能就不是你想收就能收得了的——你沒看見今天酒館都沒有撒瘋的人么？”

    “怎么說？”

    “你上來看?！?nbsp;上尉攀上了一塊礁石，朝海連伸手，青年謝絕了他的手，自己背肌一個用力，也輕巧地翻了上來。他順著上尉的視線看去，瞳孔便凝住了：“這里怎么會……怎么會有軍艦？！”

    沙鬼灣怎么會容忍一艘軍艦?？浚?！

    “是莫亦的軍艦?！鄙衔狙a充道，“大概在兩個月前，這艘船就停在這里了，船上的人是莫亦國王直遣使臣，來為沙鬼灣的大伙頒布一項命令?！?/br>
    “什么命令？”

    “特赦令和特許令。”

    海連此時心里的震驚不亞于腳下的駭浪，他瞪大了眼睛：“這地方又不是莫亦的地盤，他們的國王跑過來特赦什么？豁許什么？”

    “特赦沙鬼灣所有海盜的所有罪行，并且許以所有人莫亦國民身份，所有劫掠艦依舊可以手持國王特許令出海，只要不攻擊莫亦的軍艦就行?！?/br>
    假如方停瀾在這里，他馬上就能明白莫亦打的什么主意，但海連不是他，年輕人只是啞然半晌，才勉勉強強迸出一句：“……他們想收買我們？”

    “算是收買吧?！鄙衔究嘈σ宦?，“他們會給我們?nèi)齻€月的考慮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有沒想明白的人，只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br>
    “沙鬼灣的人不會同意的。”海連道。

    “然而事實是，已經(jīng)有一半以上的人同意了?！鄙衔菊f著，看向青年詫異的臉，“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天生的壞人能有多少？船歌里唱著告別心愛的姑娘，情愿永遠(yuǎn)飄蕩在海面上，那都是假的呀。更多的人只想賺到足夠的錢就上岸，和父母婆娘孩子過上安穩(wěn)的后半生。”

    海連無言。

    “來上一列艦隊，一百門大炮，咱們可以哈哈笑著把它們?nèi)嫁Z跑，但是這兩道特令可比十座海軍堡壘要厲害多了，那些穿著絲綢緞子的老爺們更懂咱們這些粗人的命門在哪。”上尉嗤笑一聲，“這段時間沙鬼灣打架基本全是因為這件事，今天晚上黃牙和你因為這種事打起來都算稀罕了?！?/br>
    “他也是同意特赦的那派？”

    “不知道，也有許多墻頭草，想等正式答復(fù)時再站隊的大有人在。”

    “那你們呢？”海連想起之前看到那艘被擊沉的船，“你們是反對的？”

    “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看到了你們的船沉了?！焙＿B簡短地復(fù)述了一遍見聞，隨著他的話語，上尉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我那時候就意識到沙鬼灣可能出了事，但沒想到已經(jīng)分裂成這樣。何況如果費科納是打算是投降的人，應(yīng)該不會派你來跟我叨叨這么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