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面的攤主一見有客人光顧，立時站起來張羅道：“客人一看這打扮，是從外地來的吧！我們這兒桃花糕是特產(chǎn)，比別的地方的都好！我這攤上的糕，更是特產(chǎn)中的特產(chǎn)，賣了二十多年哪！您要是不喜歡吃甜的，還可以買回去給娘子吃呀！吃了桃花糕，人比桃花好顏色哩！”

    “聽您這么說，那更要買來嘗嘗了，”男人眸光若有似無地落在幾步遠的海連身上，微微一笑，“我娘子正在跟我鬧脾氣，我買點回去哄哄他?！?/br>
    買了兩塊糕點，兩人重新回到路上，方停瀾知道如果再賣關(guān)子下去對方肯定要真發(fā)火了，于是繼續(xù)著之前的話題說道：“你也知道，龍容若想回到緹蘇，勢必要渡海而行，那么我第二個賭，是賭他們與其大費周折在陸地上搜查弄的民心惶惶，不如直接將你們葬送在海上，到時候還能說是因為天災(zāi)海嘯，撇清關(guān)系?！?/br>
    “那就讓他們試試?！焙＿B撇了下嘴，“阿克那邊應(yīng)該已經(jīng)收到信了，等到了幽笈，只要隨便找一艘商船混進去，在把我們送到麟海的蟹隆島那兒換乘上黑鮫號，之后的事可由不得北宏人做主?！?/br>
    “不是云中淑女號？”若論火力和堅固程度，海上沒有人能贏得了這位女王，拿來護送是最好的選擇。

    海連知道對方在疑惑什么，他搖了搖頭答道，“因為我要中途去一趟沙鬼灣?！?/br>
    “去沙鬼灣做什么？”

    “不是你要讓我拉人手么？”海連挑眉，“我能拉到人手的地方，當(dāng)然是海上最亂的地方?！?/br>
    “你這可是將女王大人帶到了賊窟里?！狈酵懱嵝?。

    “那沒辦法，”海連道，“要是她連沙鬼灣都受不了，等回到緹蘇看到那種亂象豈不是要嚇?biāo)?？?/br>
    “哈哈，說的也是。”方停瀾從善如流改口道。此時兩人已經(jīng)來到了一座酒坊的后門，隔著院墻都能聞到里面彌漫的馥郁醉香——這里也是方家設(shè)立在嘉庸城的安全屋。男人將手中那一提糕點遞給了海連，“我不嗜甜食，你既然不吃，就給你們女王陛下吧，就當(dāng)是為她壓壓驚?！?/br>
    海連抿起嘴，抬手接了過來，“嗯?！?/br>
    47.

    方才那一場追逐戰(zhàn)勢必將成為轟動這座嘉庸城的大新聞，之前的那輛馬車是不能用了，方停瀾還得得去準(zhǔn)備待會出城的辦法，海連則去看看先行抵達安全屋的龍容他們。

    女王陛下如今已經(jīng)是經(jīng)歷多次追殺的人了，她面色平和地聽完海連說明情況，又了解了一番接下來的計劃后問道：“……沙鬼灣是個很可怕的地方？”

    海連想了想，“也沒有很可怕，在我看來和泥巴區(qū)一樣，大家都臟兮兮的，不見得都是壞人，但好人可能也沒幾個?！?/br>
    “你很喜歡那里？”

    “一般般，但那里靠刀子和拳頭說話，”海連答道，“比較適合我?！?/br>
    “這樣么……”龍容想了想，忽然道，“那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到時候想拜托你。”

    海連聽著女人說出了她的請求，眉頭卻越皺越緊，在她話音剛落時便否決道：“不行?！?/br>
    “為什么？”龍容問道，“既然我能踏足沙鬼灣，為什么不能去安萬那區(qū)？”

    “這次是情況特殊不得已，”海連有點不能理解，“你干干凈凈的白裙子上干嘛要主動去沾泥巴？”

    “你這句話說的有點像我父親。”龍容笑起來，她稍稍歪了下頭，像是想起了什么，輕聲道，“小時候我曾經(jīng)跟著父親乘坐花車從皇宮出發(fā)，下山繞城一周，與整個久夢城一起慶祝他三十歲的生日。我記得那天整個白鳥區(qū)漫天都是花瓣與金箔，天空藍得仿佛琉璃，幾乎能看清遠方海平面上的帆船。那是我第一次離開皇宮，開心極了，以為自己能看遍久夢的每一個角落——但花車行駛到倒影橋便掉頭折返了。我當(dāng)時問我父親，不是說要繞城一周嗎，橋?qū)γ娴陌踩f那區(qū)就不是久夢了嗎？父親告訴我說，‘站在光明中的人，是不可能讓腳尖朝向身后陰影的’?！?/br>
    她說著，蜷在袖中的指尖一分分攥緊了裙裾，“這一次，我想去掉轉(zhuǎn)腳尖，看看真正的陰影是什么樣的。”

    海連定定地注視了她一會，最終搖了搖頭，他沒有把握的事情事情無法應(yīng)承，“到時候再說吧，沒準(zhǔn)你去了沙鬼灣就被臭氣熏回船上，再也不會提要去安萬那區(qū)的話。”

    “嗯，那就到時候再說?！饼埲菪π?，“對了，你們怎么在外面耽擱那么久才回？”

    “馬車扔在路上，和他一起走回來的，隨便逛了逛?！?/br>
    龍容眨眨眼：“逛了逛的話，有買點什么嗎？”

    “……”海連舌尖拂過齒列，“沒有。我那半袋糖栗還被他拿去送給小孩了。你想吃什么？我出去幫你買?！?/br>
    “不用啦，”龍容擺擺手，“一會又得繼續(xù)出發(fā)，你也去休息一會吧?！?/br>
    海連向龍容告辭后，并沒有休息，也沒有去找方停瀾，而是去了酒坊的大堂。這里的掌柜自然知道他是不可怠慢的客人，連忙迎了過來：“是方大人那邊要什么？還是您這邊要什么？”

    “有花犯春嗎？”海連問道。

    掌柜一愣，連連搖頭道：“沒有，那酒雖然是被方大人壟斷了，但他指名要專門運往緹蘇的，不供應(yīng)咱們北宏！”

    海連也跟著一愣，心里的那根弦像是被一根手指陡地扯了一下，要墜下什么不可見人的東西來，他匆匆一扭頭：“沒有就算了，隨便什么酒，來半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