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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溪急慌低頭的瞬間, 他好似沒有察覺。 院子里的少年盯著自己的手指看,暗地里深深呼一口氣,剛才視頻里的畫面還縈繞在他心里。 女人垂死掙扎時痛苦慘白的臉,男人面無表情的臉,雷雨交加的夜晚, 暴雨傾盆落在莊溪的心里。 他終于明白, 楊老葉子奇怪的表現(xiàn), 他這一生只有一個女兒, 掌上明珠, 疼到骨子里。 他也知道楊老師說的, 對親人都毫不手軟是什么意思了。 頭腦嗡嗡作響, 繼而是一片空白,莊溪無措地坐在原地, 心被扭得又慌又酸。 “回來怎么不說一聲?”楊老爺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收好光腦,站起身。 莊溪自然也不能繼續(xù)坐著, 他也跟著站起來, 眼睛直直盯著花園里即將枯萎的花。 “小朋友留下來吃飯嗎?”楊老問。 “不、不了……謝謝您?!鼻f溪說:“不打擾您了, 我先回家了。” “好,天快黑了,早點回家吧?!睏罾闲Φ靡廊缓芎吞@。 莊溪點點頭, 在沉默中背上書包,腳步略顯沉重地向門口走,經(jīng)過季清遠身邊時,腳步放慢許多,再慢還是在無聲中擦身而過。 少年走遠了,季清遠一只手扯扯領(lǐng)帶,扯了一下還是覺得壓抑,聯(lián)邦制作精良,不易毀壞的領(lǐng)帶被他一只手扯斷。 日薄西山,少了白日里的熱鬧,院子里安靜得讓機器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你故意給他看那些視頻,想讓他害怕,遠離我?!?/br> 至于計劃了多久,有多少巧合都不必再說。 “他不合適,自己離開不是正好?”楊老從機器人手中接過水壺,繼續(xù)給院子里的花朵噴水。 季清遠站在原地,一步?jīng)]多踏進去,這個院子如一座牢籠,在黃昏時分,黑暗隨著落日下沉、蔓延,時刻想抓人進去,封印在黑昏暗冰涼之中。 只是站在這里,涼意已經(jīng)深入身體里,一點點侵蝕,遍體生寒。 站在門口的季清遠像一個冰雕一樣,從心里發(fā)出的聲音,也一樣微涼而壓抑,“不要再……” 他閉上眼睛,嘴里那句話終是沒說出口,他站在那里,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身體里的所有力量和溫度和夕陽一起沉下去。 連嘆息的力氣都沒有。 “你是聯(lián)邦上將,就差一步成為聯(lián)邦元帥的上將,他是誰?”老人手持水壺,撒出晶瑩清透的水珠,“星系數(shù)十萬個人也數(shù)不到他?!?/br> “只是這樣?你也不想我活得開心輕松吧?!奔厩暹h輕聲說,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噴壺停在花前,老人站起身看向季清遠,“你是我唯一的外孫,是我養(yǎng)大的外孫。” “七歲那年是我拼盡全力把你從季家?guī)Щ貋?,用最好的資源把你養(yǎng)大?!?/br> “可是我卻殺死了你最愛的女兒?!?/br> 記憶涌入兩人腦海里,第一次見面時,那個渾身是傷,舔舐傷口的孩子再次出現(xiàn),還有一個貌美的女子在哭喊。 對于那個孩子來說,季家是個地獄,而對于20歲以后的季清遠來說,楊家又是什么呢? 今日降溫,秋天的寒涼比往年來得更早,季清遠沉默地站在院門口,不知道該做什么,該說什么。 甚至,很長一段時間,他不知道他活著做什么,下了戰(zhàn)場,離開聯(lián)邦,這個想法時常會跳到心里。 枯風(fēng)吹過空洞洞的靈魂,只能用戰(zhàn)爭和軍務(wù)填補。 兩人之間都是沉默,沒有傭人敢上前叫他們吃飯,一個個推著不怕被罵的機器人上前請示晚餐。 被傭人推過來的機器人,似乎也不敢說話,它掃描過院門口的人,他的心跳很慢,體溫很低,不像是人類,倒像是它的同類,也不像是它的同類,它們無堅不摧,這個人現(xiàn)在很脆弱。 不過,外面跑過來的人,他的心跳很快,充滿活力。 機器人看向院外,院子里心驚膽戰(zhàn)的傭人探出頭,季清遠和楊老也回頭看過去。 院子外,綠樹成蔭的小道上,一個少年正奔跑而來。 他穿著普通的棉質(zhì)t恤,腳上穿著干凈的白鞋,肩膀上的書包帶隨奔跑上下晃動,背后是大片橘紅溫暖的夕陽,前面是輕柔的吹散頭發(fā)的清風(fēng),眼睛安靜明亮。 他一路跑到季清遠面前,抬起頭,清亮的眼睛看向季清遠,一朵笑綻開的時間,伸高胳膊摟住季清遠的脖子,一下撞到他的懷里,踮起腳,溫暖的臉貼在他微涼的脖子上。 風(fēng)吹走寒冷和陰霾后,忽然停了。 晚霞的余暉落在相貼的兩人身上,昏黃迷蒙。 莊溪松開后,雙手躲在身后,手指緊張地扭在一起,他抬著頭,眼睛里映著美麗的晚霞,小聲而堅定地對怔愣的季清遠說:“遠遠……你親親我。” 精神力等級剛突破星際記錄的季清遠,許久沒反應(yīng)過來,他難得怔愣,恍惚地看著莊溪。 片刻后,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托住莊溪的后腦勺,矮一頭的少年,再度被按進懷里,清冷疏離的木質(zhì)氣息,安心又熟悉,把莊溪籠罩其中。 一個吻落在他的鼻側(cè),鼻尖,包裹住雙唇。 后腦勺和背后的雙手力度極大,溫度回升,溫?zé)釥C人,但是它們在輕輕的發(fā)抖。 莊溪閉上眼睛回抱他的遠遠。 剛看到那個視頻時,他確實有些慌,楊老師的話在他腦海里回蕩,“他連親人都能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