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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寂靜之中,江原聽得一聲細(xì)微的裂聲,他抬眼望去,山河平靜云霧縹緲,并沒有任何異樣。江原不過是略略抬頭看了一圈,就將注意力重新放在白晚樓身上。 在這里說了這么久的話,一時被沖昏頭腦,竟然忘記他二人究竟為何才在這里。分明是才從苦痛中走出來,連傷帶病,連好沒好全都是兩說。 江原差點(diǎn)以為白晚樓又要跳到水中,渾身結(jié)起冰霜,若再如此,若是連他的血丹都無法治好白晚樓,江原又能做什么?幸好白晚樓不過片刻臉色就恢復(fù)了正常。 待白晚樓睜開眼,江原才道:“你沒事吧?” 白晚樓道:“沒事?!?/br> 江原不放心:“真的沒事?” 白晚樓不答,只道:“連照情打你了?!?/br> 江原一愣,心道他怎么會知道。而后一想,哦,為了煉丹,他特地將連照情的功力壓制在血脈之中,白晚樓方才那一口真氣,在他體內(nèi)過了個循環(huán),自然輕而易舉就知道,殘留在江原血脈中的功力是誰的。 但這事其實(shí)也不怪連照情,江原不過是煉個藥,順便替白晚樓抱個不平。 江原道:“他知道你身體沒好,卻還騙我說好了,師父不在,身為師兄理當(dāng)為兄為父,卻不盡大師兄的責(zé)任,任你一個人留在此處煎熬。我不找他說話找誰?” 這個話說的理所當(dāng)然,理直氣壯,好像白晚樓就是不應(yīng)該受這委屈,他替白晚樓抱不平,就是應(yīng)該的。 白晚樓怔怔看著江原,半晌道:“他沒有錯?!?/br> 白晚樓站起身,負(fù)手于身后,便在晚風(fēng)之中孑然獨(dú)立。他道:“你知道,為何這里永遠(yuǎn)安靜,沒有雷,沒有雨,連個活物也無嗎?” “……”江原一怔,這才發(fā)覺,此地確實(shí)分外安靜。原來他之前在水池邊聽到水流潺潺聲,覺得安靜無比,并不是錯覺。按說有草有花的地方,便會生蟲,到了晚時,蟲鳴陣陣,這里卻連動靜也無的。他道,“為什么?” 白晚樓道:“因?yàn)檫@里是陣陽?!?/br> 便如八卦有生死門,大凡道門都設(shè)有陣,分陣陰陣陽,陰陽結(jié)合,才叫這護(hù)門大陣活轉(zhuǎn)起來。山之心脈,陰陽協(xié)調(diào),譬如人之血液,汩汩流動循環(huán)。山間鐘靈毓秀,靈力滋養(yǎng),之所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正在此處。聽著是極佳之地,但只有一個缺點(diǎn),凡有活物,皆化作靈氣,供奉著這處山地。 所以這個地方,即便是江原,也呆不得多久。 你看連照情他來么?珠玉他來么?都不來。于他們而言,真氣生于道元,周而復(fù)始,靈力可滋養(yǎng)再生,此地就有如饕餮,久留反傷。但于白晚樓而言,卻好比沙漠綠洲。 因?yàn)樗涝惺?,生不出靈氣,不算活物。反而倒行逆施,從中借了這靈陣的光,叫它的靈氣在丹田中過一遍,極大程度緩解白晚樓的狀況,不至于叫他體內(nèi)干涸。 而且,云頂臺外設(shè)有靈符大陣。 這靈符大陣,叫至純靈力泄不出去,外面污濁之氣又鉆不進(jìn)來,此地陰陽兩遮,雖然明處,于卦象上,卻像遁隱的甲子,是一處絕佳屏障,天雷亦無法窺探其中一絲一毫。 畢竟是一山靈脈所在,又是白晚樓養(yǎng)傷之處,倘若不是絕佳寶地,連照情又豈會把白晚樓安置在這里。天天打個雷,是嫌白晚樓瘋起來不夠快嗎? 江原這才明白。原來不是他的毛病好了,而是因?yàn)檫@里藏得太深,根本叫人無從發(fā)覺。 他也終于明白,為什么白晚樓會回來。為什么晏齊不奇怪。為什么連照情知道他要帶白晚樓走時,神情很是古怪,既想要說些什么,又什么也沒說。原來他那樣的豪言壯語,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是個不能當(dāng)真的玩笑話。 要白晚樓的命那么難,又那么簡單。江原幾乎是已經(jīng)將白晚樓的命拿捏在手中,兩次有余,輕易便可割舍。他仿佛知道了什么驚天大秘密,又覺得,還是情愿不知道的好。 白晚樓大約瞧出江原的嘆息,嘆息于他只能在此地才獲得片刻安寧,但白晚樓覺得這實(shí)在不必。他不必江原嘆息,江原也不必嘆息自己。但見江原眼角的青色花紋已逐漸消退,瞧著與常人無異,說道:“你不用呆在這里?!?/br> 江原蹙眉想了半晌,咬著唇笑開來:“那不成,我已經(jīng)在連宗主面前放下了話。”他說倘若白晚樓在山外,他便在山外,若是白晚樓在山內(nèi),他就在山內(nèi)。他同白晚樓在一起,是天經(jīng)地義。固然當(dāng)時是特別為了激怒連照情,卻也半分沒有說錯。 江原是叫這先天條件后天毛病困住的人嗎? 不是。 如果是,他便不會一怒之下扯下羅網(wǎng),情愿叫雷劈死,也不肯將它戴上了。天下間,唯有江原自己能困住自己。他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就算眼前是懸崖,別人叫他不要走,他若是要跳,還是會毫不猶豫跳下去。 “我同連宗主說的話,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苯埌淄順请S他一道去故鄉(xiāng),又請他看山下的煙花。君子既出,便不會反悔。這個地方,困不住江原,也不會叫他困住白晚樓?!安贿^,恐怕要委屈你在這里還要多呆一陣子。” “我當(dāng)然也——噓。”就在他二人說話時,江原噤了聲,他先一步,將白晚樓拉到了身后。白晚樓任他施為,只是瞧了瞧江原緊緊拉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