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大太監(jiān)喝了一聲。

    許灼哽住，萬分屈辱的被人按在地上。

    皇后適時提議道：“不如再問問吧，皇上？”

    皇帝喘出幾聲粗重的氣，拼命壓制住怒氣，“院判。”

    院判使勁兒掐了掐自己指尖。

    叫尖銳疼痛刺激的冷靜了些，回道：“皇上，一般有孕，三個月才會上脈，三個月之前時有時無，也屬正常范圍，不如等等，待過個一兩日，再看還有沒有?！?/br>
    帝后一同看著他，許灼也看著他，滿室當(dāng)中，只有宋春景仍舊低著頭，盯著自己身下一畝三分地。

    院判猶豫一下，又道：“若是真沒了，當(dāng)屬于早滑胎，一般與孕婦精神過度緊張，尤其是因未孕而嚴重的焦慮，心理壓力過大，又常大喜大悲異常憤怒的情緒有關(guān)?！?/br>
    “你胡說！”淑嬪喊道，抄起桌上果盤，對著院判劈頭蓋臉砸下去。

    一時間，各類干果、蜜餞，琳瑯砸了人一身。

    淑嬪指著他，疾言厲色，“你，你們……”

    “不可失了體統(tǒng)！”皇后喝道。

    院判磕了個頭，余光微微瞄著淑嬪，生怕她再隨手抄起個什么東西砸人。

    宋春景這時動了。

    他對著當(dāng)今皇帝將頭低了低，輕輕道：“淑嬪情緒如何，皇上此刻也見了，不用臣等多多贅述?！?/br>
    淑嬪剛剛沒有管住自己砸人的手，將自己一果盤砸到了斷崖邊緣。

    她豁出去了，指著宋春景破口大罵：“你這心腸兇狠，手段毒辣的臟——”

    “住嘴！”

    皇帝道。

    淑嬪立刻啞了嗓子。

    “淑嬪娘娘何必動這么大火氣，娘娘不慎沒了龍?zhí)?，下官等都將悲痛感同身受。”宋春景無不謙卑恭順的勸道：“皇胎還會再有的，您之后，可得管好自己的情緒……”

    他的一貫作風(fēng)。

    明著勸，暗著潑臟水。

    淑嬪差點氣的吐血。

    再有皇胎，談何容易？

    淑嬪脫口而出：“皇上年歲已大，懷上這個已經(jīng)萬分不易，下一胎根本不可能！”

    她說完，眼睛突然瞪大，慌張的捂住了嘴。

    不怕你尖叫抱怨，也不怕挖坑使絆子。

    就怕你不夠愚蠢。

    太醫(yī)院諸位都悄悄松了一口氣。

    “口無遮攔！”皇后怒道：“來人，給本宮掌她的嘴！”

    皇帝輕輕抬起一手。

    四下無人敢動。

    他放下手，先是看了梨花帶雨的淑嬪一眼，又看了眉頭緊皺的皇后一眼。

    最后是滿地的后腦勺。

    皇帝轉(zhuǎn)過身，往外蹣跚走了幾步。

    行至門前三四步遠，再往前一步，便是日頭照到海棠樹上漏下來的斑駁光影。

    滿室人都提心吊膽覷著他不復(fù)矯健的略顯蒼老的背影。

    皇帝站住腳。

    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抬頭望了望樹間待開花苞，叫日頭晃的一瞇眼。

    下一刻，竟一頭栽了下去！

    “皇上——”

    緊隨其后的大太監(jiān)先是一聲尖叫。

    皇后緊隨其后，甩開扶著她的大宮女，全然不顧地上濕滑，慌忙跑了過去跪到了皇帝身旁，聲嘶力竭吼道：“太醫(yī)——”

    油鍋入涼水。

    頃刻間，賢淑殿徹底炸了鍋。

    與此同時。

    室內(nèi)倚在榻上的淑嬪驚叫一聲，驚恐的低下頭。

    只見淑嬪墊坐著的錦緞棉墊，泅濕了大塊，一角探出榻上，正匯聚成水滴狀，往下淌鮮紅的血。

    見紅了。

    尖叫聲更甚。

    院內(nèi)的人分為兩撥，一大半涌向至高無上的皇帝。

    剩下零星幾個趴到了淑嬪身旁。

    太醫(yī)盡數(shù)匆匆出現(xiàn)在海棠樹下等候差遣。

    不知被過往人潮踩了多少下腳，全都一聲不吭的趴在皇帝身邊緊張查看。

    慌亂之中，皇后使勁推了一把宋春景，“你去，瞧瞧淑嬪?！?/br>
    宋春景一頓，余光瞟見呆若木雞的許灼。

    直起身從他面前匆匆而過，拉了他一把，“許太醫(yī)閑著，隨我一起看看淑嬪吧?！?/br>
    許灼從沒見過這么大場面，六神無主間被人拽了一把，趕緊跟上去。

    淑嬪就地躺平，墜滿珠翠的頭盡力向上抬起，想看一眼自己的情況。

    卻只能看到宋春景同許灼焦急的站在紗帳外頭。

    貼身侍女顧不得忌諱，匆忙將兩位太醫(yī)拉了進去。

    血水不住往下淌，淑嬪一見來人，像是溺水之人終于探到救命稻草。

    他艱難的抓住宋春景的袖子，哀求道：“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宋春景唇角一動，緊接著就安撫道：“娘娘稍安，下官一定竭力所為。”

    旁人聽他語氣鎮(zhèn)定，只覺得他恪盡職守，只有淑嬪看清楚了那一剎那他的表情——

    他笑了一下，極其不明顯的。

    淑嬪心瞬間掉底，怕到極致。

    一轉(zhuǎn)頭，看到許灼在拘束在一旁，她雙目放光，仿佛看到了救星。

    “許太醫(yī)，救我！”她祈求道。

    許灼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時速，本來就懷疑太醫(yī)院這群人不懷好意要搞他，若是他此刻貿(mào)然出手，淑嬪有什么三長兩短，那更加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他轉(zhuǎn)而問宋春景，道：“宋太醫(yī)，娘娘這處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