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樓迦

    給龍起名？

    中原對于姓名特別講究，還牽涉到風(fēng)水命數(shù)，就算是尋常百姓為兒女取名，也要提薄禮到讀書人或是村正門上求個主意，不可馬虎，沒有隨口要人取名的道理。

    但白龍敢提，步青云居然也敢接口：“先有姓，再有名，民間傳說中，龍神大多姓‘敖’姓‘樓’，你想姓個什么？”

    白龍第一個念頭是干脆跟著步青云姓，可轉(zhuǎn)念一想，步青云這個名字顯然不真，而步青云的舊日姓名恐怕他自己已是不愿提起，想到這里，白龍大感麻煩，還瞪了步青云一眼。

    無緣無故被這小白龍氣呼呼地瞪了一眼，步青云頗覺無辜。

    “貓才嗷呢”，白龍沒好氣地說，“我才不要姓敖?！?/br>
    步青云微一點(diǎn)頭，建議道：“那就姓樓吧，樓字也雅一些，‘西北有高樓，上與浮云齊’。”

    聽步青云夸這個字不錯，白龍就也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追問：“那名呢？”

    “我曾在雪山聽聞大風(fēng)吹過空谷，其聲美于天籟，雖說有聲，卻如同藍(lán)天一般空曠寧靜，可謂大音希聲”，步青云回想起那一次意外見聞，不由帶著淺笑，“當(dāng)時我不知該如何稱呼這美音，姑且以‘迦陵頻迦’記之。后來說起，鄔波離的師父堅(jiān)稱那是一只神鳥啼鳴，拿去寫了傳說?！?/br>
    步青云看向白龍，“你的龍吟，令我想起那日所聞之音，還要更勝一籌。迦字，音同嘉，意通邂，你我二人不約而遇，也算是邂逅一場。我為你起名樓迦，你意下如何？”

    美于天籟。更勝一籌。

    “好吧”，白龍狀似不在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就叫樓迦好了?！?/br>
    步青云沒有錯過小白龍微微泛紅的耳朵。

    “樓迦?！?/br>
    “嗯?！?/br>
    “樓迦?！?/br>
    “本大人聽到了?！?/br>
    “樓迦！?！?/br>
    “步青云你煩死了！”

    鄔波離等到龍神與大人終于談完要事，感覺自己這次守門的任務(wù)完成得不錯，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二人，正要跪地行禮，被明顯心情很好的龍神彈了朵小白云給攔住了。

    那可是天上潔白的云朵??！

    龍神竟然用來托住了他！

    鄔波離一個激動，險(xiǎn)些沒聽清龍神說了什么，幸而多年隨侍師父養(yǎng)成了習(xí)慣，心情激蕩之下還是保持了耳聰目明，他聽到漂亮得不食煙火氣的龍神宣布：“他給我起了個名字，以后叫我‘樓迦’。”

    這個“他”，當(dāng)然指的是龍神輕輕拿腳踢了踢的步青云。

    “是的！樓迦大人！”鄔波離看著龍神像是親友似的與大人相處，好懸沒激動得抽過去。

    面對情緒過于激昂的鄔波離，白龍轉(zhuǎn)過頭對步青云露了一個嫌棄的眼神，畢竟要真算起來，這鄔波離還是步青云的徒孫，步青云低聲笑了笑，沒說話。

    差不多要到白龍下海吃魚的時候，白龍看了眼步青云，干脆利落就不見了。

    鄔波離對著白龍消失的地方一臉崇敬，還正兒八經(jīng)道了句送別。

    看他這樣，步青云屬實(shí)腦殼痛。這孩子哪里都好，唯獨(dú)有兩點(diǎn)比較愁人，一是從未出家時就根深蒂固的賤民心態(tài)，二是過于固執(zhí)。

    這孩子固執(zhí)到什么地步呢，那就是步青云或他師父隨口說一句話，他都能記住，甚至能踐行。除非他們所說的，有什么迷惑或者矛盾之處，那樣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問出來，直到得到合理的解釋，然后繼續(xù)記住并踐行。

    某種程度上，連步青云都對他甘拜下風(fēng)。

    所以對于“是鄔波離而不是其他人前來中原找他”這件事，步青云可以說是早有預(yù)料，包括鄔波離還未坦白的部分。

    次日，步青云去村里幫燙了腿的打鐵師傅治傷，因?yàn)猷w波離一看就非！我族類，未免橫生枝節(jié)，步青云不許鄔波離跟隨，派他守廟。

    說得好像那破廟真的有人愿意進(jìn)一樣。

    但鄔波離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下來，一絲不茍地守在廟前。

    后知后覺有幾分不好意思的白龍用云朵托了兩顆蘋果，故意沒去看步青云在哪，打算把蘋果往破廟里放下就走。

    “這是給步青云的?！?/br>
    在鄔波離眼里，龍神大人十分威嚴(yán)地進(jìn)了破廟，十分威嚴(yán)地說了這句話，然后十分威嚴(yán)地就要飛走。

    “請等一等！”

    白龍一個沒注意，鄔波離就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咚地一聲跪下了。

    “樓迦大人，請您聽我一言?！?/br>
    既然這樣恭敬地稱呼步青云給自己起的名字，白龍內(nèi)心暗暗點(diǎn)頭，大發(fā)慈悲地給了鄔波離一個說話的機(jī)會，“說?！?/br>
    鄔波離還是那副唱歌一般的虔誠語氣：“鄔波離實(shí)在無法面對良心的煎熬，對大人說的慌，無時無刻不在刀割著我，我是多么可惡的人啊，樓迦大人，我要向您坦白我的罪行，我欺騙了大人。不，向您坦白也是在逃避我的業(yè)障，我應(yīng)該勇敢地對大人道出真相！謝謝您樓迦大人，您的清澈讓我看清了自身的虛偽與可厭！”

    “閉嘴”，白龍打斷他神叨叨的長篇大論，“你說你騙了步青云？說清楚?！?/br>
    然后白龍又被迫聽了一長段充滿了感嘆詞的回答，等鄔波離說完，他才終于把簡單的事實(shí)提煉出來：鄔波離偷聽了他師父與使者僧人的對話，他師父要求使者僧人務(wù)必將步青云帶回天竺，生死不論。鄔波離認(rèn)為他師父已經(jīng)走上了歪路，所以拿走了使者僧人的信函，留下自己寫給師父的信函，偷跑出來找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