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用手指在冰床四周畫了個圈，霎時化為了一串瑩白半透的佛珠。

    白龍撥弄著牢牢墜在佛珠串下的小冰床，內(nèi)心十分滿意。

    到這時，白龍才察覺鄔波離熱情十足的視線一直盯著自己，還在等待自己回答他的問題。

    此人當(dāng)真是執(zhí)著到了有些古怪的地步。由于已經(jīng)到了一個費解的程度，倒不好說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其實他的這種執(zhí)著，隱約令白龍想到了步青云，似乎有微妙的相似之處。

    但白龍立刻否決了這個念頭，因為鄔波離的言行令白龍感到別扭和不快，而白龍從來沒覺得步青云有哪里不好。

    所以鄔波離和步青云完完全全是不一樣的。

    白龍滿意地得出這個結(jié)論。

    恰好步青云從廟外土路緩緩而來，鄔波離當(dāng)即迎了出去。不過短短四五步路，白龍剛以為不用搭理鄔波離而松口氣，二人已進(jìn)了廟中，步青云隨口笑問：“在說什么？”

    鄔波離興高采烈地回答：“我在請教樓迦大人，他是不是感應(yīng)到我們要離開，所以特地下凡來與您道別的呢！”

    白龍無言瞪向步青云。步青云一臉茫然。

    鄔波離又興沖沖看向白龍。

    “不論步青云走到哪里，我都瞬息可至”，白龍撐著冰山冷面開口，“又何須與他道別？”

    聽聞白龍如此神通，鄔波離又激動地開始！了他唱歌般的腔調(diào)，不住贊美起白龍來。

    步青云又被白龍瞪了一眼，不免覺得可愛，他注意到白龍手中的珠串，那是一串瑩白半透的珠子，珊珊可愛，被白龍胡亂纏在手中，一眼看去像是玉杯盛雪，都說不好究竟是珠子還是白龍的手更漂亮，于是他移步到白龍身側(cè)，問：“這是什么？”

    被提醒的白龍才想起珠子的事，正好步青云走到身邊，白龍握住步青云的左手腕拉過來，把瑩白珠串往他手上一套，打量了兩眼，滿意道：“你戴著?！?/br>
    步青云抬起手，視線觸及珠串中的小墜子，回身一望，然后猜測：“是那張冰床？”

    白龍點頭，又用手指點著珠子給步青云介紹：“這是我的珠子，它會自行吸收天地間的自然靈氣。你把這手串扔出去，珠子里的靈氣就足夠冰床恢復(fù)原貌了。你隨身戴著，下回你又鉆什么破廟里，有它，本大人好歹還有個愿意下腳的地方?！?/br>
    說完，白龍自己對這串珠子越發(fā)滿意，抬頭期待地看向步青云。

    這念珠一看就絕非凡品，步青云一個窮和尚戴著，恐怕是會招惹禍端。但步青云沒把這話說出口，而是笑問：“你會來見我？”

    “那當(dāng)然”，白龍理所當(dāng)然地答，“我不看著你，萬一你死掉了怎么辦。”

    這話落在一般人耳中，怕是會勃然大怒。

    步青云卻自然而然的點了頭，就像白龍說的話當(dāng)真很有道理似的。

    步青云如此順從，白龍自詡為“飼主”，當(dāng)然心情是越發(fā)愉快，一眨眼就不見了身形，去給步青云摘蘋果。

    瞬時幻形到了果林中，選了四顆大蘋果，白龍用云朵托著跟在身側(cè)，也不著急回去，而是隱去身形慢悠悠地往回飛，飛著飛著，他又想起了步青云那日鬼打墻般的一番話。

    當(dāng)時步青云說“想不通也沒什么要緊”，反而激得他想把那日之事想個明白，可他畢竟對凡人不甚關(guān)心，想來想去就把那婦人言行和世間黑白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拋到了腦后，反反復(fù)復(fù)就想著步青云垂著眼眸說出“我也已經(jīng)活得太久了”時的模樣。

    那個樣子的步青云，白龍是第一次見，他不是平日里走街串巷時溫和從容的模樣，也不是面對白龍時或戲謔或溫柔的模樣，而像是一個驅(qū)車登古原的白發(fā)老者，面對夕陽下的斷壁殘垣，興起了流年之嘆。

    白龍就是覺得，步青云不該這樣。

    盡管白龍知道步青云也活了很久，可他靈氣充足，他擁有英俊高大的年輕身體，為什！他的心就像個垂暮老人，要生出這樣的感嘆呢？

    白龍也活了很久，不論凡人在陸地上怎樣生存繁衍爭來斗去，他都好好地徜徉在云端海底，從沒想過“活得太久”這種事。

    白龍懷疑這就是步青云和凡人混在一起的害處，尤其是鄔波離這樣古怪執(zhí)著的凡人，還有鄔波離他師父那樣心懷不軌的凡人。

    一定是這樣了。

    白龍對自己的論斷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身為步青云的飼主，為了步青云的茁壯成長，白龍認(rèn)為很有趕走害蟲的必要。

    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白龍掉頭往海邊飛去。

    午時，白龍回到破廟，一言不發(fā)地往步青云和鄔波離身上各扔了兩個蘋果。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拎起手上的大海魚，眼睛透著絲狡黠，對步青云說：“我吃生魚吃厭了。你幫我烤來吃?！?/br>
    鄔波離看清那條在龍神大人手中激烈掙扎的大海魚，當(dāng)時就面西而跪，念起了經(jīng)。

    步青云婉拒：“出家人不可殺生。”

    白龍手一抖，那條大海魚就來了個“死不瞑目”，輕松地說：“它已經(jīng)死了?！?/br>
    “這”，步青云有很多佛理可以辯，但他明白這小白龍是不會聽。

    白龍不滿地看著步青云：“地上沒有一個人的時候，我就在吃生魚，現(xiàn)在地上到處是人，我還在吃生魚。我不想吃生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