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煩躁情緒讓他有點窩火，看著面前共事同學(xué)的臉，也覺得變扭起來。

    他斟酌著字句：“我們不熟。”

    顯然不相信他的話，范珺疑惑的眼神打量著他，那天她分明看出了什么。她探索而狐疑的眼神，莫名讓晏禾備受煎熬，仿佛是一個上了刑車被人看透的犯人。渾身都不舒服。

    手機又適時地震動起來。

    晏禾的心臟猛地一跳，竟生出一絲迫不及待的急切，心底暗自的期待偷偷地作祟。

    抓準(zhǔn)時機，他匆匆道了別，留下還僵在原地尷尬的范珺，快速走到較寂靜的后樹林，按下了接聽鍵。

    幾乎是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他就后悔了。

    短暫的沖動過后，他反應(yīng)過來，知道這樣做是不理智的。

    晏禾慌張地搜腸刮肚找著各種借口，最后板著面孔，先發(fā)制人地沉聲冷冷道：“我在開會?！?/br>
    “……不好意……”男人略帶歉意和小心翼翼的“思”還沒說出口。

    話音突然戛然而止。

    尷尬地斷在了空氣中。

    因為人煙稀少，所以后樹林較為寂靜，因為后樹林較為寂靜，所以一點點動靜都聽得格外真切。

    于是那聲聲細(xì)小的呻`吟和滿足的嘆息，順順利利、毫無阻礙地傳達到了手機的另一端，讓即使相隔甚遠的對方也能真實體會到現(xiàn)場的火熱，和靈動旋律、空間環(huán)繞的良好音效。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

    “……你在開什么會？”顧澤的聲音幽幽地飄來。

    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的晏禾，慌亂地捂住手機，狼狽地逃竄去了宿舍樓的后門口，瞬間產(chǎn)生了一種看黃`片被抓住的強烈羞恥感。

    幾秒鐘建造出的豆腐渣形象瞬間崩盤。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支支吾吾地連話也說不利索：“不不、不是我，哎，我沒有，不是，我是說，我沒看，呸，不對，那個……”

    越急，越解釋，越有種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感覺。

    顧澤沉吟了一下：“……打擾到你們…………學(xué)習(xí)了？”

    對方很艱難地挑出一個詞，來概括某項鉆研雙人低成本小視頻的行為。

    而且對象是，“你們”。

    “們”，“們”，“們”。

    晏禾絕望地想立刻跑去馬路上躺平，任汽車把他碾壓過去，反復(fù)碾壓，快速碾壓，變成一個扁扁平平的紙片人。

    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個正人君子……即便現(xiàn)實和他想的有那么一點點、一點點的偏差，在大多數(shù)人眼中，他一直都是一個樂善好施活潑開朗積極向上的陽光大男孩、快樂帥主席，做事一絲不茍、兢兢業(yè)業(yè)，是個非?？孔V且正直的人。

    但每次遇到顧澤，怎么就變味了呢。

    重逢時是這樣，現(xiàn)在又是這樣，仿佛他一輩子都不能在那個人面前抬頭挺胸地，做一個讓他刮目相看的成熟的人。

    意外的事故總是接踵而至，簡直就是災(zāi)難。

    晏禾郁悶地一時間忘記了他對他的種種抵觸，甚至有些自暴自棄的沮喪道：“對。你什么事？”

    沒想到他會承認(rèn)的那么爽快，那一頭有那么片刻接不上話來。

    好一會兒，顧澤低低的嗓音夾雜著一點無奈：“少看點，傷身?！?/br>
    晏禾簡直要被氣到吐血。

    一直按壓下去的臟話終于忍不住飚了出來，他惡狠狠地：“媽的，你打來到底什么事？”

    “……就想找你好好聊一聊?！笔謾C那頭的聲音驀然放緩，又輕又慢地，如溫柔的水波。

    那聲音幽而遠，晏禾一下就回想起昨天宿舍樓前那抹漆黑而孤寂的身影。心里某個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掐了一下。他張了張口，小小的夜風(fēng)不知怎么吹得他眼睛生疼。

    他順著墻角蹲了下去，眼前又浮現(xiàn)出好幾年前那癡傻地等待著一個人的樣子，他咬了咬牙，緩緩道：“沒什么好聊的?！?/br>
    兩人靜默了幾秒。

    “那天你本想對我說什么？”顧澤握著茶杯的手不自覺握緊，聲音發(fā)啞，“你喊我去酒店的那個晚上。”

    晏禾眨了眨干澀的眼睛，兀自搖搖頭，心臟疼的發(fā)緊，但卻一點情緒也發(fā)不出來。他曾經(jīng)一遍又一遍回憶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回想到麻木，即使面對那人，傷口還會微微滲著血，卻再不會疼到那么難以忍受。

    他垂了垂眼睛，低低道：“不記得了?！?/br>
    “你還在怪我?！笔謾C另一端的人胸有成竹地篤定，即使是那么溫和溫柔的聲音，也讓晏禾感到那么有壓迫感。

    他恨現(xiàn)在還會心動的自己，更恨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永遠是一幅溫和包容冷靜模樣的顧澤，他自信的語氣和篤定的口吻讓他一陣無法抑制的難受。

    因為顧澤根本沒說錯。

    他的謊言被狠狠地戳破，像是在他心上又戳開了一個大窟窿。

    他最看不慣顧澤這副云淡風(fēng)輕的從容模樣。

    晏禾咬牙切齒，臟話一個接著一個：“你他媽少放屁?！?/br>
    有那么一瞬間，晏禾幾乎要以為顧澤會氣急敗壞地掛電話，然后再也不會和他來往。

    可是沒有，通話仍在繼續(xù)。

    “……我好像錯過了很重要的東西?！睙o視他夾雜著臟字的諷刺，那頭的男人苦笑了一下。

    晏禾沉默著。

    “沒關(guān)系。”那人溫和地笑了一下，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長到你足夠想起來?！?/br>
    晏禾大怒，忍不住吼道：“你是不是腦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