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斜倚，纖細修長的撥弄著香爐，白霧冉冉，似乎剛剛點燃。

    商桑下意識皺了皺眉，伸出手指蹭了下鼻尖，又很快放下。

    “商桑？”

    女人低聲叫她名字，淡淡聲音中帶著溫沉啞意，看向?qū)γ娴闹褚?，“請坐?！?/br>
    “岑小姐，您好?！?/br>
    商桑走過去，猶豫了有那么一秒，在女人的對面坐下，正想著該怎么開口才比較好，呼吸間已經(jīng)敏銳的聞到了一些香味。

    她有些尷尬的捂嘴干咳兩聲，可她對這味道實在太過敏感，咳起來便壓不下去，咳的越發(fā)厲害。

    正尷尬間，岑瑾用鑷子夾斷香，滅了，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抱歉，我不知道商小姐聞不得這味。”

    “沒事，我就是不太習(xí)慣這個味道?！鄙躺＝舆^紙巾搖了搖頭，聲音很快又低了下來，“我今天來，是想問問李奶奶怎么樣了？”

    岑瑾目視著她，禮貌而疏離：“謝謝商小姐關(guān)心，奶奶目前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只是畢竟年紀大了，需要好好靜養(yǎng)，回去我會安排專業(yè)人員照顧的。”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又客氣周到，壓根不提兩個老人的事，讓商桑有些無所適從。

    對面的岑瑾面色波瀾不驚，微闔眼眸，靜靜的等著，仿佛料定了她會主動開口。

    她沉默了一下，說：“岑小姐，我有個不情之請……”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又何必開口？”女人右手食指輕敲左手手背，如重鼓一樣重重敲擊在她心口。

    她瞬間啞口無言。

    此刻她終于明了自己來時的緊張與忐忑，那是來自于與內(nèi)心強烈的直覺，交談對象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而現(xiàn)在直覺被印證了。

    對方不但不好糊弄，甚至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她。

    她明白，再說下去無異于自取其辱，可想到爺爺一個人在夜里唉聲嘆氣，老淚眾橫的的拿著李奶奶的照片看個不停，她又不忍心。

    沉默了許久，窗外的雨聲越發(fā)啪塔啪塔敲打著窗戶，商桑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岑小姐，我爺爺跟李奶奶的事你應(yīng)該知道……”

    “抱歉，我不知道?！?/br>
    再度開口，岑瑾臉上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薄冷，語氣中是明顯的不耐。

    “岑小姐，您不能這么不講理?！鄙躺＜钡膹闹褚紊险酒饋淼溃骸拔覡敔斦娴暮芟矚g李奶奶，在這里等了她一輩子，現(xiàn)在李奶奶好不容易回來了，他們才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啊，現(xiàn)在又非得讓他們分開嗎？”

    說到最后她因為太過激動，屋里沒飄散的香味刺激的她又劇烈的咳嗽起來，紅著眼的樣子有些狼狽。

    岑瑾沒接話，起身推開了窗戶。

    一瞬間，夾雜著風(fēng)雨的冷冽撲面而來，混合著青草，淡淡的果香，商桑深吸一口氣，覺得鼻間舒服了許多。

    很快寒風(fēng)卷入，剛剛淋的半濕的衣服越發(fā)涼了，她打了個冷顫，雙手下意識的抱住了肩膀。

    只覺得今天倒霉透了。

    噠噠的高跟鞋腳步聲傳來，身后響起女人的聲音，“披上，別著涼?！?/br>
    商桑詫異的轉(zhuǎn)頭，正好看到女人站在他身后，拿著淺藍色的毯子遞過來，齊肩微卷發(fā)梢籠罩的陰影里，她的側(cè)臉弧度莫名柔了幾分。

    “謝謝?！彼舆^來披在身上，聞了聞。

    很熟悉的味道。

    曾經(jīng)她蓋過很多次，練舞累了的時候，她會跑到這里，沏一壺花茶，躺在躺椅上看著窗外發(fā)呆，有時候會蓋上毯子小憩一會。

    這些以后可能都不會再有了。

    看向?qū)γ娴娜?，商桑失望的說：“你一定要帶李奶奶走嗎？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嗎？”

    岑瑾站在窗前看向外面，沉聲道：“奶奶已經(jīng)七十多了，這次又摔了腿行動不便，她需要人24小時貼身照顧。請個保姆在這邊照顧我是不放心的，回了京市有更專業(yè)的團隊照看，其他的的不在我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br>
    “你不放心保姆，我可以親自照顧李奶奶到康復(fù)?！鄙躺Ｓ行┘鼻械恼f。

    岑瑾轉(zhuǎn)過身，神色復(fù)雜的盯著她，“商小姐，你非得讓我把話說這么明白嗎？”

    她一時沒聽明白，詫異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這一次好了又怎樣？奶奶年事已高，她遲早要回到京市去修養(yǎng)，早晚又有什么區(qū)別？”

    商桑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岑瑾眉眼淡淡的看著她：“如果你爺爺真的有心，就該勸勸我奶奶放下芥蒂，跟我回去安心養(yǎng)老?！?/br>
    這話說的很明白了，可商桑終究還是有些不甘心，倔強的說：“岑小姐，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京市的養(yǎng)老條件確實要比我們這好。但是你有沒有問過李奶奶的心理需求？她是更愿意和我爺爺在這里生活，還是愿意去富麗堂皇卻毫無人氣的地方養(yǎng)老？您不能這么自私，完全罔顧老人的意愿！”

    “我自私？”岑瑾狹長的鳳眸微微一瞇，嗤笑一聲：“你們一心想把需要更好醫(yī)療條件的老人留下又何嘗不是自私，既然你爺爺如此情深意重，為什么不是他跟我奶奶去京市呢？”

    這不是什么好話，但原本愁眉不展的商桑卻因為這句話豁然開朗。

    對啊，山若不來，我便向山去。

    既然不能留下李奶奶，可以帶著爺爺過去啊，何況她大學(xué)便是在京市上的，對那里也并不陌生，想通了的商桑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