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妧對此也很是頭疼，雖說她也很想借此機(jī)會將崔文海換下去，但朝中他的擁躉者可不少，自從李自暉一黨被清洗之后，在她的被迫默許之下，各部之中的空缺大都被崔氏門生填上，現(xiàn)在也到了該算算賬的時候。

    但凡事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為了避免朝廷陷入難以為繼的困局，只能循序漸進(jìn)，這個過程少說也要數(shù)月，多則長達(dá)年余，而以崔、盧二人的身份和地位，并沒有如此多的時間給她慢慢來。

    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一是盡可能多地趁機(jī)替換掉各部門中的崔氏門人，二是盡快搜集調(diào)查崔氏的關(guān)鍵罪證，此一擊若是不成，往后再想動崔氏，恐怕也是難上加難。

    至于盧柏，不過是她用來絆倒崔氏的一顆棋子，重要的不是這顆棋子本身，而是這顆棋子能起到的作用。

    隨著調(diào)查的深入，崔氏曾經(jīng)的劣行逐漸浮出水面，但她想真正深挖的事情卻始終沒有眉目，反而是盧柏因此遭到舉朝上下的攻訐，直言她得位不正，德不配位，趁先帝危時取師而代之，不應(yīng)有此殊榮褒獎，事到如今，應(yīng)當(dāng)撥亂反正。

    崔氏的門生，李黨的舊人，此時此刻都群起而攻之，恨不得將盧柏殺之而后快。

    蕭妧其實非常清楚，這些人不過都是落井下石之徒，慣會見風(fēng)使舵的，但情勢比人強(qiáng)，雖然她也隱隱有些可惜，但消逝于史書車輪之中的冤者何止一二？多一個盧柏不多，少一個盧柏不少，她現(xiàn)在地位尚且并不穩(wěn)固，需要做的應(yīng)該是順勢而為之。

    只是她沒有想到，即便到如此地步，姜林對盧柏依然有情，即便因為盧柏的指控，很有可能牽連出陳年舊事，摧毀她的母族與父家，即便她說自己親緣淡薄，但世間又有誰能真正說自己可以冷眼看著親族覆滅，絲毫都不動容呢？

    “沒想到你二人情深至此，當(dāng)初你提出將賜婚作為賞賜，我還道是因為它事，居然真是因為情投意合，可他翻臉無情，并沒有為你著想過，難道你也覺得，姜、薛兩氏族人，都已不算是你的家人？”

    “娘娘容稟，此事她早已與我商議過，是我支持她這樣做的?！?/br>
    事到如今，姜林依然難以直言實情，只能以這樣的借口為她求情，希望蕭妧能查清真相，準(zhǔn)許她能去大理寺進(jìn)行探望。

    蕭妧不明白：“你為何……”

    姜林堅定地道：“姜氏有我，薛氏有清方，姜、薛兩家并不會覆滅，只不過當(dāng)家之人會因此而轉(zhuǎn)變，這對娘娘來說，也是好事，不是嗎？”

    “我相信娘娘，今后會創(chuàng)造一個大治天下，將來，她只會是您的助益，絕不會是您前進(jìn)路上的絆腳石?！?/br>
    “若您心存猶疑，也請至少親自見過她之后，再做決斷?！?/br>
    蕭妧斟酌再三，決定在三司會審之前，先依姜林所求見一見盧柏。

    陸秋白本以為自己要在牢中度過這個寒冬了，卻沒成想比三司會審先來的，卻是宮里太后親自提審她的懿旨。

    雖然她已出入宮禁無數(shù)次，每一次入宮都會經(jīng)過朝華門，這也是上朝的必經(jīng)之路，而現(xiàn)在，她身上穿的卻不是官袍。

    如今她去官免衣，過往的一切功勛獎賞都如過眼云煙，頃刻之間煙消云散，在崔氏這個龐然大物面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太后召見她的地方并不在壽寧宮，而是在平日里上朝用的乾元殿，通往乾元殿的長階有九九八十一重，每一重代表的都是帝王家的威儀于權(quán)勢，走在這條路上，凡人心中都會不自覺地生出敬畏之心。

    這里是皇權(quán)的至高之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在皇宮中時，這種感受更為強(qiáng)烈。

    森嚴(yán)的宮廷制度將所有人都束縛于這樣的皇權(quán)威壓之下，即便幼主尚小，但太后威重，亦是無人膽敢放肆。

    不過總有那么一些人，不甘心匍匐于皇權(quán)腳下，她們要的，是取而代之。

    即便身著囚衣，陸秋白依然不卑不亢，儀態(tài)無可挑剔，一如尋常般踏上一階又一階，頗有一種“壯士一去不復(fù)返”的架勢。

    殿中空曠無比，除了隱在角落里的宮人，便只有階上的那個人。

    只見她動作示意，兩側(cè)的宮人均魚貫而出，身后的大門緩緩合上，殿中便只剩下她們二人。

    陸秋白端端正正行了朝臣之禮：“罪臣盧柏，參見太后?！?/br>
    階上之人緩緩轉(zhuǎn)身，身上的龍紋若隱若現(xiàn)，帝王的冠冕隨著她的動作小幅度擺動，舉手投足之間自見威儀，聲音平淡無波：“愛卿平身?！?/br>
    作者有話要說：

    君臣終于相見了！！第一次長談55555.

    第83章 松柏后凋（十）

    殿中光影斑駁,陸秋白匍匐在階下，看不清上位者的神情態(tài)度，聞言從地上直起身，手上鎖鏈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刺耳的嘩啦聲,蒼白的唇色透出些許病態(tài)。

    她看到階上的的人影向她籠來,身著龍袍的女子緩緩走到她身前,將她手上的鐵鎖卸去,金屬撞落在木質(zhì)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盧愛卿這幾日受苦了。”

    陸秋白眼睫微動，恭聲道：“罪臣謝娘娘關(guān)心?！?/br>
    蕭妧話語平淡,卻說起與她的案子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的話：“姜大夫于哀家有恩，按理說,她難得開口求哀家什么事,哀家是不該拒絕的。”

    陸秋白瞳孔微顫，但很快將面上的異樣壓下去,靜靜等著太后接下來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