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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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玉汝于成(三) 渠京這邊的飲食飯菜與崖州大有不同,除卻色香味以外,尤為講究一個精細(xì),在選料之上也明顯更為豐富,還時常折騰起一些新的花樣。 由著想要品嘗些當(dāng)?shù)孛朗?又不想去外面另尋食肆酒鋪的緣故,便選了個折中的法子,點了附近招牌的幾個菜送到宅子來,再配上一點新鮮尋常的時令小菜,綴上幾杯果子酒,也算是一桌佳肴。 白瓷的碗盞擺上石桌,配上隱約溫柔的日光,斑駁朦朧的樹影,看上去格外地溫馨。 陸秋白將四只玲瓏的耳杯也一一擺放到各自的位子上,幾聲婉轉(zhuǎn)的鳥鳴配合著輕柔的涼風(fēng)拂到耳畔,樹影婆娑搖擺,令她一時間有些愣神。 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當(dāng)年在崖州云山寺的時候,當(dāng)初的一言一笑都已經(jīng)恍若隔世,現(xiàn)在的處境與身旁的人都已經(jīng)大不相同。 無數(shù)個孤燈獨燃的夜里,她一遍遍地品嘗過去的余溫,從中汲取僅余的一些力量,以此走過一日日的苦熬。 盧虹走過來,見她有些發(fā)愣,輕輕拉起她的手,淺淺笑著問道:“怎么了?” 陸秋白搖搖頭:“無事?!?/br> 她現(xiàn)在只希望,最壞的結(jié)果不會奪去她身邊最親近之人的性命,她不奢求完全地如愿以償,但望不會有人受她牽累。 木箸輕碰,玉液微搖,四人高高舉杯。 一杯敬天地。 “為得償所愿。”盧虹神色舒展,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終于能夠卸下身上的重重負(fù)累,心中最掛懷之事終于能夠窺見一絲曙光,她也為此由衷地感到欣慰。 甘甜的果酒溢滿唇齒,陸秋白滿眼笑意:“多謝師母?!?/br> 一杯敬故人。 命魂永消,無處可追懷,唯有絲縷殘影留存在過往的回憶之中,隨著時間逐漸消磨,說著音容宛在,其實余下的都是執(zhí)念。 似乎是覺得氣氛逐漸有些消沉,蓮心起了個別的話頭:“姑娘與白兒,是早就認(rèn)識?” 否則怎么這般有默契,能將這樣性命攸關(guān)的把柄托出去? 姜林看陸秋白一眼,答道:“也不算很早?!?/br> 蓮心瞧著她這一副全神牽掛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模樣,并不似尋常友人,聯(lián)系到徒兒之前的說辭和模樣,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心中誕生。 該不會……是假戲真做吧? “姑娘是哪里人士?”蓮心笑意盈盈地問著。 陸秋白知曉心姨心中疑問,又怕姜林不悅,見狀搶著解釋道:“之前得蒙姜大夫數(shù)次于危難中相救,若非如此,恐怕我早已命喪她鄉(xiāng)?!?/br> 盧虹驚訝道:“竟有這些事?之前不曾聽你提過,讓師母好好看看,可有哪里傷著了?” 陸秋白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一時心急說漏了嘴,訕訕道:“都過去了,多虧姜大夫妙手回春,現(xiàn)在已全好了。” 沒承想還有這樣的前情,蓮心沒再多問,只道多謝姜大夫救命之恩。 盧虹還道再問陸秋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林卻忽然將話頭接過:“我家就在京中,不過自小跟著師父學(xué)醫(yī),鮮少在家中待著?!?/br> “因為到了被長輩催著結(jié)婚的年紀(jì),為了讓家里人放心,時機(jī)又恰好合適,便就順?biāo)浦郏靡步饬水?dāng)時我們兩人的難題?!?/br> 后面的話蓮心本還沒細(xì)問到,但姜林還是貼心地細(xì)細(xì)解釋了一番,算是說給兩位長輩放心的。 陸秋白立即附和道:“沒錯,正是如此?!?/br> 于是前面一個話題便被順利揭過,午后的陽光照得人心中也暖洋洋的,一頓飯也算吃得其樂融融。 然而俗語總說,行百步者半九十,雖說舊案重審,但由于時隔久遠(yuǎn),當(dāng)年的卷宗明明白白說著鐵證如山,記錄十分之精簡,又尋不出真正的破綻,案件一時僵持,難以繼續(xù)推進(jìn)。 直到有人站出來,匿名提供了一些旁的佐證,才漸漸能從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之中翻出些許不對勁來。 陸秋白在停職的這些時日里,已經(jīng)刻意不去打聽案情究竟進(jìn)展得如何,但各方的消息還是止不住地向她身邊涌。 一時是群臣上奏為崔氏鳴冤啦,一時又是忽然冒出來一個匿名的證人又提供了一些當(dāng)年的線索啦,總而言之就拉扯不下,始終沒有一個定論。 但此案如何尚且不提,但就針對崔氏而言,也許是眾人窺見了一絲大廈將傾的可能,也許是被壓抑的太久終于看到一點喘息之機(jī)。 民間對于崔氏一族的控訴反倒前所未有地多了起來。 朝廷這才知道崔氏借著官府的名義都辦了些什么好事。 入京來告御狀的大都是一些走投無路的佃農(nóng),還有被崔氏擠壓了幾乎全部生存空間的貧戶。 這時大家才知道,原來不止是朝堂上被人指出來的那些,還有許多她們不知道的!甚至想也不敢想的驚天大案! 什么侵占民田,或是將地方的學(xué)田據(jù)為私有,比起來都不算是最駭人聽聞的。 最要緊的一樁當(dāng)屬今年年中東南的端午汛,原來并非全然是天災(zāi),其中的人禍占了多大的因素尚且還說不清楚。 但有一點卻是逐漸清晰的,那就是當(dāng)年修建的河堤,本是由崔氏的子弟監(jiān)工建成的。 現(xiàn)在有當(dāng)時修建河堤的匠人冒出來,指證崔氏以次充好,替換了當(dāng)時定好的修堤材料,這才致使河堤無法抵擋今年的汛災(zāi),令東南數(shù)萬百姓流離失所,千計的無辜之人因此枉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