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爺爺聽見了，說：“你跟誰說話呢？”

    姚蜜說：“一個朋友?！?/br>
    “朋友？”姚爺爺眉頭一緊，說：“男的還是女的？”

    “……”姚蜜有點(diǎn)無奈的說：“男的。”

    姚爺爺警惕道：“那剛才我們說的那些話，他都聽見了？”

    “沒有，”姚蜜說：“剛剛才遇見，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了，人家買了櫻桃，叫我也吃幾個?！?/br>
    “哦，那是該謝謝人家，”姚爺爺把心穩(wěn)穩(wěn)的放到了肚子里，又叮囑說：“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話你得往心里記，知道嗎？中獎的事兒不能跟任何人說，你爸你媽也不行，要不然你就等著他們把你拆干吃凈吧！”

    “爺爺，我想最后試一試，”姚蜜沉默了一會兒，說：“您把我養(yǎng)大，對我恩重如山，所以這話我也不瞞您。我爸我媽好歹把我拉扯大，不管怎么著也叫我活到二十多，如果他們能用真心對我，那我就把他們倆當(dāng)親爸親媽孝順，如果他們不能用真心對我，就想著怎么壓榨怎么來，那從今以后我跟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

    “我還是會給您養(yǎng)老，至于他們倆，把話說開之后就一拍兩散，”說到這兒她笑了一下，說：“您會不會覺得我太心狠了？”

    “照你的想法去做吧，蜜蜜，”姚爺爺嘆口氣，語氣憐惜的說：“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爺爺不會干涉的，至于你爸你媽……他們本來也沒對你付出過什么，現(xiàn)在又有什么資格要求你來養(yǎng)老呢？爺爺是老了，但是不糊涂?！?/br>
    “爺爺，”姚蜜抽了抽鼻子，由衷的說：“謝謝你?！?/br>
    “你是個好孩子，漂亮，聰明，也聽話，”姚爺爺心里有著無限感慨，有些傷感的說：“如果不是被你爸媽領(lǐng)回來了，你或許會遇到更好的人家，也不會吃那么多苦……”

    “可是沒有如果呀，”姚蜜柔聲說：“對我來說，您就是最好的爺爺！”

    姚爺爺心臟被一股暖流包圍，忍不住笑了：“你這死孩子，打小就是嘴甜……”

    掛斷電話之后，姚蜜打個車回到了酒店，還沒進(jìn)門就接到言冷雪的電話了：“姚蜜，你在哪兒呢？都快關(guān)宿舍門了還沒回來?！?/br>
    被人關(guān)系的感覺還挺好，姚蜜笑了笑，說：“我這幾天有點(diǎn)事要辦，就不回去了，放心吧，安全絕對沒問題?！?/br>
    “好吧，那我就放心?！毖岳溲┧闪丝跉?，又說：“你今天沒回學(xué)校大概還不知道，處置結(jié)果下來了。王志國被學(xué)校開除了，政教處主任也被撤了，李永春最慘，已經(jīng)被帶走了，不過他這也是罪有應(yīng)得，今天好多人到政教處實(shí)名舉報(bào)，都是吃過他虧的學(xué)生，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會以貪污罪起訴，監(jiān)獄是蹲定了……”

    “活該！”姚蜜大感暢快：“自作自受，我還覺得輕了呢！”

    倆人這么說了幾句就掛斷了。

    姚蜜之前吃關(guān)東煮的時候有湯汁粘到手了，雖然用紙巾擦過，但還是黏糊糊的帶著味道，她把包和手機(jī)放下，進(jìn)衛(wèi)生間去洗手，手機(jī)卻在這時候震動起來了。

    “原，”她頭也不回的說：“是言冷雪又打回來了嗎？”

    “不是，”原往屏幕上看了一眼，說：“是你mama?！?/br>
    “哦，那不用管！”姚蜜把手擦干凈，然后反手把手機(jī)調(diào)成了靜音，舒舒服服的去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算自己今天還有多少錢該花。

    姚母前前后后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姚蜜全都給掛了，最后覺得太煩，干脆就把她號碼拉進(jìn)了黑名單。

    五千塊的花銷還剩了三百多，姚蜜在收藏夾里邊扒拉了一下價格合適的，最后下單了溫柔奶茶色的蘭蔻274和一箱姨媽巾。

    “搞定，”手機(jī)一關(guān)，她打個哈欠，順手把被子給拉上去了：“睡覺睡覺！”

    第二天姚蜜起床一看，就見手機(jī)上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全都是姚母打過來的，其中還伴隨著十幾條短信，內(nèi)容都是諸如“你翅膀長硬了”之類的感慨句和“接電話！”之類的祈使句。

    姚蜜一個也沒理會，伸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洗漱吃完早飯之后就出了門。

    她去買了個最新款的手機(jī)，256g的內(nèi)存直接秒殺之前那個64g的舊手機(jī)，但價格也好看，4999，今天的一萬塊經(jīng)費(fèi)瞬間就下去一半。

    姚蜜沒換上之前的手機(jī)卡，拿著身份證重新辦了個手機(jī)號碼，下載了個變聲軟件之后，撥打了姚母的號碼。

    昨天晚上姚蜜一走，洪明麗就打電話告狀了，語氣里少了從前的跋扈和張揚(yáng)，反倒添了點(diǎn)委屈，說到最后還摟著席蕊哭了半天。

    姚母聽得火冒三丈，當(dāng)即就打電話給姚蜜，結(jié)果一連幾十個電話過去都沒打通，心里邊積壓的火氣也越來越旺，越來越難以控制。

    手機(jī)剛震動的時候她以為是姚蜜打過來了，看一眼來電顯示，表情卻遲疑起來，她站起來到辦公室外的走道里去接電話。

    “洪明香是吧？姚蜜是你女兒？！”

    對方是個聲音蠻橫的中年男人，只聽聲音就知道不好惹：“姚蜜在哪兒？叫她接電話！快點(diǎn)！”

    姚母聽得心里一個咯噔：“你是干什么的？找姚蜜干什么？”

    “裝傻是吧？！”對方冷笑說：“姚蜜欠了我們十萬跑了，這事你們不知道？！”

    “十，十萬？！”姚母直接結(jié)巴了：“她怎么會欠這么多錢？這，這是不是哪里誤會了？！”

    “沒誤會！就是姚蜜，我警告你，你別想著不認(rèn)賬，你們家住哪兒我一清二楚！”

    男人聲音壓低，惡狠狠的說：“你還有個兒子叫姚剛是吧？錢不給沒事，叫你兒子出門的時候當(dāng)心點(diǎn)！”

    電話掛斷了。

    姚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腦門上全都是冷汗。

    “姚蜜，你這個掃把星到底是闖了什么禍！”

    她立即就給姚蜜打電話，結(jié)果跟之前一樣，根本就打不通，姚母急了，手指頭哆嗦著又一次把電話撥打過去，卻仍然沒有接通。

    姚母的心頭就跟被壓了一塊巨石似的，慢慢的沉了下去。

    因?yàn)樾睦镉惺?，中午姚母下班回家之后神情都帶著點(diǎn)恍惚，姚父看出來了，說：“工作不順，還是出什么事了？”

    姚剛住校，現(xiàn)在不在家，客廳里邊就他們夫妻倆，姚母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咬牙切齒的說：“今天上午我接了個電話……”

    她恨恨的把話說完，姚父臉色也跟著晴轉(zhuǎn)暴雨，只是還沒等他說話，姚母的手機(jī)就開始震動了。

    看一眼來電顯示，姚蜜。

    姚母眼皮子一跳，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把電話接起來了，還沒等開口罵出聲，姚蜜就先一步哭了：“媽，你要幫我！我欠了校園貸，他們說還不上錢就要把我賣到泰國去抵債嗚嗚嗚！”

    第20章

    姚母昨天晚上聽meimei跟外甥女聯(lián)手告狀, 心里邊本來就憋著火，想聯(lián)系姚蜜結(jié)果幾十個電話打過去都杳無音訊, 那股子火氣就更勝了, 今上午接完討債人的電話之后，她就跟被兜頭潑了一臉冷水似的，怒火暫時壓制下去，轉(zhuǎn)為對于事態(tài)未知的迷茫和急躁。

    “你現(xiàn)在在哪兒？！”

    姚母指甲緊緊扣住飯桌, 語氣急迫：“今上午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說你欠了他們十萬塊錢, 是真的嗎？！”

    “……是, 是真的，”姚蜜不安的停頓了一下, 說：“本來只是幾千塊的, 沒想到利滾利越來越多……怎么辦, 媽, 你說我該怎么辦才好？！”

    “你問我我問誰？！”

    姚母聽她承認(rèn)了, 眼前幾乎立即就是一黑, 好半晌才緩過來那口氣兒, 說：“姚蜜，這是你欠的錢，現(xiàn)在你反過頭來問我？你是拿我當(dāng)冤大頭嗎？！”

    姚蜜遲疑了會兒, 說：“媽，要不我們就報(bào)警吧，這種高利貸根本就不合法……”

    “你瘋了嗎姚蜜？”姚母被氣笑了, 說：“做這個的要不就是后邊有人，要不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本身就是個流氓地痞，你把他惹急了是想叫他跟你魚死網(wǎng)破？你是不是誠心想害死全家人啊？！”

    姚蜜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現(xiàn)在在哪兒？行了，什么都別說了，”姚母頭疼的厲害，揉了揉太陽xue，不耐煩的說：“你先回來吧，電話里邊也說不清楚?！?/br>
    姚蜜弱弱的“嗯”了一聲，又問：“那媽，你今下午不上班了嗎？”

    “你給我惹出這么大的事情，我還怎么上班？！”

    姚母眉毛擰個疙瘩，沒好氣道：“快點(diǎn)回來就行了，問這么多干什么！”說完她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姚蜜看著手機(jī)頁面跳回到通話記錄，臉上表情也跟著淡了，原坐在不遠(yuǎn)處的長椅上，說：“失望嗎？”

    “有那么一點(diǎn)吧，”姚蜜聳了聳肩，有些疲憊，又有點(diǎn)像是釋放了壓力似的舒了口氣，到原身邊坐下了：“不過，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br>
    原從口袋里摸出來兩根棒棒糖，一根遞給她，一根自己拆開送進(jìn)嘴里，這么過了一會兒，忽然說：“恨他們嗎？”

    姚蜜含著那根棒棒糖，含糊不清的說：“這話你之前不是問過一次嗎？怎么又問。”

    原注視了她漂亮的側(cè)臉一會兒，說：“因?yàn)槲矣X得人類很討厭?！?/br>
    姚蜜轉(zhuǎn)過頭去看他。

    “自私，虛偽，愚蠢，這才是人類的本質(zhì)，”原說：“匿名論壇上說的最多的是負(fù)面情緒，是貪婪，是愛欲，是扭曲而赤裸的欲望，這就是畸形世界本身?！?/br>
    姚蜜說：“哦?！?/br>
    “‘哦’就完了？你沒什么別的想跟我說嗎？”原有些詫異：“我以為你會反駁我呢。”

    姚蜜舔著嘴里那塊棒棒糖，說：“原，你是不是也遇上了很不開心的事情？”

    原微微一怔：“嗯？”

    “我猜的，”姚蜜說：“我曾經(jīng)也覺得這個世界很糟糕，一點(diǎn)光亮都沒有，不過……”

    她伸手去捏了捏他臉頰，湊過去問：“糖甜不甜？”

    原說：“甜。”

    “那這個世界其實(shí)也沒那么糟糕，對吧？”

    姚蜜唇角向上一彎，笑容明媚：“開心點(diǎn)嘛，你看我之前都過得那么慘了，現(xiàn)在不還是每天都高高興興的？”

    “那不是因?yàn)槟阌绣X了嗎？”原看她一眼，說：“我要是現(xiàn)在走了，你還高興的起來？”

    姚蜜：“……”

    笑容漸漸消失。

    這話說的太扎心了，她心臟也跟被針扎了一下似的，麻麻的疼。

    姚蜜說：“我好心好意的安慰你，你怎么這樣？”

    原看著臉上的沉郁模樣，積壓在心頭的那些陰云忽然間散開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他說：“人類，現(xiàn)在我心情好多了。”

    姚蜜把他的手撥開，沒說話，悶悶的別過臉去了。

    原楞了一下，然后反應(yīng)過來了。

    他走到她面前去半蹲下身，注視著她說：“人類，你很好。你跟別的人類不一樣?！?/br>
    姚蜜又把頭轉(zhuǎn)到另一邊去了。

    于是原就跟著她轉(zhuǎn)到另一邊，誠懇的說：“對不起?！?/br>
    “你怎么這么討厭，總是拿這個嚇唬我！”姚蜜有些生氣，還有些難以言表的委屈：“你要走就走吧，我又?jǐn)r不??！”

    原輕輕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姚蜜一直都知道遇上原是自己的幸運(yùn)，成為首富、金錢圍繞更是無數(shù)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可這畢竟是從天而降、憑空發(fā)生的事情，就像沒有根的樹木一樣只能懸浮在空中，找不到任何依靠。

    要是原忽然間走了呢。

    那她就真是什么都沒有，全線崩盤了。

    但姚蜜還是想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