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jié)閱讀_61
尊貴雍容,清圣莊嚴。 他是內(nèi)書堂出身,正經(jīng)翰林的弟子,書畫鑒賞力頗不弱,只看了一眼便贊道:“果然是崔美人的畫法,筆力卻比她又強得多了!那崔美人兒畢竟是個女子,腕力不足,線條稚弱,這畫師卻是筆筆都帶著筋骨,力透紙背!這必定是個高大有力的男子!” ……高大不高大不好說,不過聽說他天天練武,應(yīng)當是長了不少力氣吧? 謝瑛知道他不過是自己看得高興了,要點評幾句,不需別人接話,便只在一旁喝茶。高謙不懂什么筆力筋骨,但看著那神仙模樣也知道好,跟著喝了幾聲彩。 這一段看完,再展開下一段,高謙就真的發(fā)自心底地喝彩了:“這豈不是月里嫦娥!” 這還真就是月里嫦娥。謝瑛慢慢喝完了一盞茶,也聽完了高謙一驚一乍的叫聲,起身給他們父子指點了這些仙人的身份,笑問:“公公覺得這畫還可以么?” 高亮長舒了口氣,慈眉善目地笑道:“豈止可以,這就算獻到皇爺眼前,也算得上佳作了。不知千戶是從哪兒尋到的畫師,竟畫得出恁般好畫?” 謝瑛道:“這倒不是什么畫匠,而是尋了個會畫畫的文人弄的。先前我就說崔美人的畫不難得不是?只是那些畫匠都畫順手了,你不叫他比著原作,他就轉(zhuǎn)向自己偏長的畫法上了,不如這些文人的巧思多?!?/br> 高謙嘆道:“豈是文人巧思,是你謝千戶的巧思才是。你把那文人養(yǎng)在家里畫了小兩個月的畫,著實也辛苦你了??靵砣耍鸦薁斮p的那匣珍珠給千戶取來——” 謝瑛擺了擺手:“百戶這是瞧不起我了。一張畫罷了,值得什么。再說那人也不是養(yǎng)在我家的,只是從前欠過我一份人情,愿意給我作這張畫以償情份。我也得過公公關(guān)照提攜,難道還不許我也以畫還情了?” 高公公笑道:“謝大人這是臊咱家呢。你放心,這畫若得了皇爺和娘娘喜歡,咱家自然不會忘了你。對了,那畫師真?zhèn)€是什么人,怎么就題了個‘林泉處士’的款兒,連個正經(jīng)字號也沒有?難得他作得這般好畫,咱家也合該在皇爺面前提他一句。萬一皇爺高興,也賞他個出身,他才能多記你些情份,往后多還你幾張畫兒哪?!?/br> 謝瑛微微搖頭,笑道:“那些文人都有些古怪脾氣,我可懶得再折騰一回。再者公公真以為他平素就能畫得這么好?真這么好,還不早出名了。這畫兒也是他畫遍了崔美人的圖,又看了無數(shù)神仙圖揣摩意境,還廢了我一刀紙上好的玉版宣才得來的,自己怕也畫不出第二張了。” 高亮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沒盯著他畫?那怎么跟他“折騰”的?怎么叫他仿遍崔美人的畫和神仙圖的?他怎么自己畫個畫兒還能費你的紙了? 謝瑛鎮(zhèn)定地回望。 高太監(jiān)自己挪開了目光,嗟嘆道:“這樣的畫,一輩子能作一張也難得了?!彼€是個尊重文人的人,斷不能像那種不恤人情的錦衣衛(wèi),把人關(guān)起來畫兩個月的畫兒。往后這樣的好圖怕是難再得著,能有一張便不錯了。 他叫兒子留謝瑛吃一頓酒宴,自己立刻拿好盒子裝了那幅神仙圖,歇也顧不得歇,直入宮中,將圖獻給了成化天子。 當今因為有口吃之疾,一向不愛說話,見他這么不當不正的日子來獻畫,便皺著眉緩緩問道:“何以今日來?” 高亮恭恭敬敬地說:“奴婢偶得仙家之畫,恐微賤之軀不配久持,便趕著給皇爺送上來了。” 他解開卷軸外系的絨繩,稍稍拉開一段,殷勤地笑著問:“皇爺請看,這畫上的玉皇帝尊是不是與皇爺十分肖似?” 肖似看不出來,不過玉帝畫得的確是端嚴而有重威,雙眸有神,三柳清須飄于頷下,一派仙帝氣勢。而他下首食案后坐著清圣慈悲的佛尊,竟是個佛道一體,和樂融融的飲宴場面。 天子自己便畫過《一團和氣圖》,倡導三教一家的,見了這般畫面,不由奇道:“這、這、這圖是……” 高亮臉頰微紅,眼睛亮得異乎尋常,低著頭答道:“這圖叫作《安天大會》,便是諸天神佛慶賀天下大治大安而行宴飲的圖。天幸使奴婢得了此畫,不敢耽擱,立刻就送至皇爺手上了?!?/br> 皇帝緩緩展卷,將后面的仙子、天官、神將都收入眼底,輕嘆道:“安、天、大會?好畫,好——意頭,朕這天下也算承平、承平之治了,你下去領(lǐng)賞,也賞那畫的……” 高亮連忙跪下謝恩,又裝出一副可惜的神色說:“皇爺恕罪!那畫畫兒的是個隱逸高士,只叫人獻了這幅畫,說這上畫的是安天大會,再就尋不著人了!” 天子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深,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他的肺腑。 高亮頭也不抬,像排練過千百遍似的,流利自然地說:“陛下且看這畫上的神佛,那就是真的神佛落進了畫兒里,可知畫它的也不是凡俗人物。恐怕這高士只是借著奴婢們的手將畫兒獻到皇爺手上,以賀我皇明盛世萬代,皇爺江山永固。他又是個方外處士,既給了畫,又怎么會再回來見奴婢等愚拙俗物呢?” 第57章 戚縣令緊趕慢趕, 總算在進臘月前把遷安縣立圖書館的外裝粉飾好, 表彰捐贈的石碑刊刻出來,趕在十一月廿七正式開放。 他們縣里的工作是要每月一結(jié), 遞送到府里的, 十一月里圖書館開業(yè), 臘月里府尊便能派人來確認他的宦績。有了圖書館和治下四位舉子,等到正月大朝覲, 吏部過堂時, 上官們看在這圖書館和縣里四位舉人的份上,總會替他說幾句好話吧? 他這一任做得勤勤懇懇, 撫民從優(yōu), 不至于落個“貪、酷”的評語;年紀又不大, 算得上身精體壯,也不怕被指為“老、疾”。只要不落進處察份例剩下的“罷軟、不謹、浮躁、才力不及”四目,落個冠帶閑住或發(fā)配降調(diào),準就能順順利利再為一任知縣。那時候沒了前年大水的影響, 他就不信還拿不出更好的官績來! 戚勝雄心勃勃, 一大早到衙里, 略看了看公文,便帶著屬官們往縣立圖書館來主持開張盛典。 圖書館里早已備好的爆竹、綢緞、樂工,院門外披紅掛彩,只等他來主持。這場盛事林先生也早就知道,索性學里放假一天,跟學生們都過來湊個熱鬧。 崔燮早上練完武才跑過來的, 額上汗水還沒干,就戴著風帽遮擋寒風,眉眼都遮在細絨絨的風毛后。但他膚色極白,身形也是在軍中練出來的修長挺拔,襯著青緞面兒狐皮大氅,往哪兒一站就是竿青蔥細竹。哪怕裹成個粽子樣兒,也是人群里最晃眼的那個。 戚縣尊從轎子里下來,一打眼便看見他擠在圖書館大門口,便招手叫他過來,溫煦地問道:“怎么來得這么早?今日你就跟在我身邊,等會兒上匾后還要豎碑呢?!?/br> 這圖書館辦起來了,來日再叫崔燮把碑上刻的《建遷安縣圖書館記》和他的舊文章一道兒刊印成冊,也不負他才學和抱負了。 戚縣令捻了捻清須,看本縣有頭有臉的人都到齊了,就迎著寒風簡單說了幾句話。然后便是上匾、放炮,樂工們奏起細樂。 這一天天氣應(yīng)景地晴好,屋里的火墻又特意燒得熱熱的,人走進去甚至還感覺到了幾分燥熱。崔燮把披風扯下來抱在懷里,跟在戚縣令身后轉(zhuǎn)遍了閱覽室,幫著介紹里面的藏書。 藏箋和印著的符記也是他幫著設(shè)計的,簡單易記。書架格上貼著相應(yīng)顏色和徽記的箋紙,墻上還貼著對比表,讀者對照著一找就能找著自己想看的。 眾人當場就拿出書翻看,邊看邊贊縣尊憂士子之憂,愛百姓所愛,為本縣添了一座教化風俗的勸學助學之地。這些都是他們常說的套話,但這回說得格外真心。書本就是珍貴難得的東西,尋常人家就有藏書也要束之高閣,不許人借閱。除是世家子弟、商賈巨富,誰曾見過這么多書? 縣尊能弄那么多的書擺在這里,許人白看看抄,對學子和家里有子弟讀書的人來說,都是極好的善政。 戚縣令是聽慣了套話的人,話里是真心假意一聽便知,臉上的笑容也越彎越深,輕咳一聲,將眾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笑道:“還有一件事不曾做,等做完了,便有書辦來替各位登記身份,發(fā)放閱覽證文。將來各位便可持證進來隨意閱覽,或另辦一個借借回家了?!?/br> 哦哦,這是要錢了。眾人心中有底,摸著腰間的荷包、袖里的錢袋,或坦然或忐忑地跟著他去到院里。 院子里原有的花木都移走了,大半個院子的地面鋪著青磚,西側(cè)移栽了兩株盤屈孤貞的老松,取“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的意思;靠北還有一株樹冠極茂密的桂樹,這天氣只剩光禿禿的枝葉,也是取個蟾宮折桂的好意頭。 這幾株樹之間卻空出了一大片土地,中間豎著一塊石碑,旁邊圍著許多工匠。他們進院時,這碑就已經(jīng)罩著紅布孤零零地豎在那里,只是那時急著觀賞閱書室,戚縣令不曾介紹,也沒人特別問起。 如今書也看完了,戚縣令分明就是要介紹這碑的意思,眾人自然捧場地問:“這可是記述圖書館如何建立的碑文?縣尊建此館也大明未有之善政,自是該記述的!” 戚縣令淡淡笑道:“咱們縣這圖書館能辦起來,亦非本縣一人之力,更多虧了本縣諸積善人家捐資捐書,更虧得本縣一位義士捐贈了這座院落。” 他含笑看了崔燮一眼:“崔義士,來?!?/br> 待崔燮上去,便拉著他的手說:“便是這位崔義士慷慨捐資捐房,才使這圖書館順順當當建起來的?!?/br> 崔……這個姓跟致榮書坊合起來,就格外讓人浮想聯(lián)翩啊。 越是不知道他是崔美人兒的想得越歡暢,真正知情的反倒都把臉撇開了。多少道目光落到崔燮臉上,他就這么坦然受之,連眉毛都不動動,滿臉欽敬地看著戚縣令說:“這院子本是先母遺澤,留在我手中也不過是每年收取些租銀,于國家百姓又有何益!唯有獻予縣尊大人,建起這坐可以讓讀書人都來隨意閱覽的圖書館,方才使這院子少少有了些正用?!?/br>